他们没有理会我的请求,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哭得没有了声音,估计哭得太厉害了,他们都不敢碰我,生怕我晕过去。
后来,我才知道这一切都是幻觉,我听见棋轩喊着妈妈跑过来,完好无损的棋轩。
我才发现,自己的儿子已经变得这样大。
这是一个很荒唐的梦,但我总觉得该写下来。
或许是用来警醒我的吧?
”
平淡的文字到最后充满了欣喜,这本该是个美好的结局,吴棋轩没有在帮派的争斗中死去,而应该侍奉吴老师终老。
如果不是影子发现了前面被钉住的一页的话。
“怀念以前棋轩还会叫我‘妈妈’的日子。”
*
日记里的每一句话都跟刀子似的剜在一个母亲的心上,她明明知道自己儿子已经死去,却还不愿意面对现实。
接收了影子所见所闻的从舟冷汗不止,吴棋轩已经消失在这世上,代替他的,正是他对自身恨意的化身。
即便这个化身消失在吴春兰的生活里,也不能否认,那种可能被替代的恐惧感对一个正常人的冲击力。
家人之间美好的牵挂可能变成自己被取代的契机,这怎么不令人毛骨悚然?
来电铃声打破寂静的环,从舟低头的瞬间看见地面的影子一闪而过。
他目光一沉,当作什么也没发生一样接起肖归松的电话,哑着嗓子问:“怎么?”
肖归松并没有因为他语气的冷淡表现出一丝一毫的不耐烦:“江天一联系不上了。”
从舟一愣,并未想明白这和自己有什么关系。
肖归松耐心道:“估计是上面出了什么乱子,这事我们不用管,但去严家这事我一个人还是搞不定的,你……”
“我明白了,哪里汇合?”
“镇中前的奶茶店如何?我昨天看见那里人不少。”
三言两语,两个人就谈好了接下来的行动方向,效率颇高,一个小时之后,在奶茶店里的从舟就等到了坐着出租车过来的肖归松。
肖归松的额发有些凌乱,似乎是赶着来的,但还是用了一个小时,也不知道路上是出了什么意外,总之,肖归松看见他就扬起了没什么瑕疵的笑容,将从舟的满腹疑问憋回去。
从舟将手中的菜单推过去:“先喝点?”
肖归松点头,点了抹茶的,自己付了钱,二人一人手拿一杯奶茶,走往严家居住的“学区房”。
“严叡家重男轻女严重是在邻里出了名的,和周围人的关系也不怎么样。根据警方调查,当地的小孩在大人的领导下也有些排斥严叡,在宋蕊还没被过继到亲戚家的时候,那些孩子更喜欢宋蕊一些。”虽然是个严肃的问题,说到此处的时候,肖归松还是忍俊不禁。
这些小孩小小年纪就懂了性别平等,也不知道是家长教的还是自己学的,虽然方式有些错误。
从舟听着,不时应两声,片刻之后,就到了镇中附近学生家长聚居的地方。
和吴春兰住的旧房一样,这片也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产物,外墙上被重新漆过,到了楼道里,扶手和楼梯上的灰黑色就遮盖不住了,墙体上水渍留下的印子不浅,墙壁还渗着一股狗毛的腥气。
“严家的条件倒是不怎么样,怪不得把大女儿送出去。”
肖归松感慨,抬手敲响了严家的铁门。
“没人。”半晌都没人出来应门,砰砰砰的敲门声反倒是先将邻居都吵醒了,隔壁屋的女主人探出半个身子,打量了一下两个年轻人。
大概是二人的相貌具有迷惑性,女主人出于好心提醒了一句:“他们全家回老家去了。”
肖归松侧身,和颜道:“请问,是出什么事了吗?”
“你们不知道?”女人奇怪道。
“他们家儿子出事之后闹上了收养他们女儿的家庭,现在被人针对,连夜搬回老家去了。”女人说起这事的时候脸上还带了点嘲讽,“现在儿子进牢里之后反过来怨女儿红颜祸水,他们家的男人倒是精贵,啧。”
剔除这里面对严叡的主观内容,从舟还是很赞同女主人的说法的,向她道谢之后随便捏造了个身份就离开了,女人关了门,也没说什么。
二人的来访就像是生活中一个琐碎的片段,很快坠入时间长河之中消失不见。
临离开时,二人站在小区的十字路口,眺望严家窗户的方向,一道亮光一闪而过,从舟心中顿时升起一股不安,肖归松叫了出租车,已经在喊他过去。
从舟的视线最后再在那家的窗户上停留片刻,转身离去。
在严叡的家中,桌上的饭菜已经馊了,整个房间里充满了一股难以言喻的臭味。
吱呀一声,厨房的门打开一条细缝,露出后面一个人的身影,穿着职业装的女人涂抹着正红的口红,细滑如玫瑰花瓣的肌肤上没有一块色斑,完美得像是艺术家心目中的缪斯。
一个人何以完美无缺到如此地步呢?
除非这不是自然造物。
“他走了?”
女人精致的瞳孔没有半分的移动,双唇一张一合,像是个木偶。
没有生气的语调反而让她更接近一个艺术品而非人类。
女人背后,穿着工装的男子放下手中的望远镜,嘬了口烟,哑声道:“小孩子没耐心,你们把他们想得太重要了。”
女人冷笑一声:“那俩小孩我不比你们清楚?那年你们还不是栽在一个小孩的头上?”
她侧过头,美目往上一吊,目光凌厉:“废话少说这事你们不懂?严家夫妻处理好没?”
男人正想说话,忽然门口传来敲门的声音,女人挑眉,愉悦道:“看来那弟控推荐的人还不全是废物,动作挺快。”
男人便不说话了,空气中的确是女人合作者叫来的杀手的气息。
哒哒哒。
女人踩着细高跟靠近铁门,咔哒一声,打开铁门,露出后面一个压低了帽檐的身影。
“货已经转移了?”门是外开的,女人推开的时候来者后退半步,整个人藏在阴影里。
“西部那批货调得有些急,但利润不低,你……”
话未说完,便卡在半道,瞬息之间,女人急退数步,一声巨响,纷扬的粉尘遮蔽了所有时间。
“呵,被小孩子骗了。”女人翘起嘴角,目光灼灼地盯着门外的二人。
所有动静归于平静之后,在出租屋的门口,两道身影终于显现出来。
肖归松咧开嘴笑了,声音里都带着笑意:“你小子怎么发现人的?怪不得色/胚看好你。”
从舟没有回答他,只是平静地凝视女人的身影。
“货,到底是什么?”</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