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程清泉递表给他的样子，海城心中燃起一股无名的怒火，他双手垂在身侧握着拳，将程清泉还他的戒指紧紧攥在手中。

程清泉见海城没有要接过手表的意思，将手表轻轻的放在了茶几上，他从地上捡起手链和装婚书的两个木盒，拿起墙边靠着的油画，对海城说了句再见，转身便往大门走。

海城看着程清泉的背影，想到程清泉是要永远的离开他，投入霍起州的怀抱，他便觉得怒不可遏，他将戒指揣进口袋，冲上前拉着程清泉的右臂，将程清泉拽着重重的摔在沙发上。

程清泉手中拿着的木盒和油画都掉在地上，海城拽着他右臂的力气太大，将他右锁骨下输液港的刀口拉扯得一阵刺痛。

他皱着眉，刚从刺痛中缓过来，便看见海城掀起他的右裤腿，一边卸他的假肢一边喃喃的念着：

“我不准你走！不准你去他那！这条腿也是我给你买的，没了腿你就走不了了！我不准你走！你是我的！我不准你离开我！！”

程清泉忍着右锁骨下的疼痛，刚想起身阻止海城，海城将他的假肢卸下狠狠的扔在远处，俯身上前，将他的双手压在头顶。

“啊……”

程清泉右锁骨下的刀口被拉扯得一阵剧痛，他闭着眼，五官紧皱痛呼出声，他能清楚的感觉到刀口在撕裂。

海城以为是自己钳制着程清泉手的力气太大，捏疼了程清泉，手上便放松了些力度，他压着程清泉，看着这张背叛了自己的脸，低头吻上了程清泉的唇。

强硬的，霸道的吻，没有一丝一毫的温柔和怜惜。

程清泉没有心思顾及海城的强吻，他的右锁骨下方随着海城的动作传来一阵阵的剧痛，疼得他无法思考。

海城吻着程清泉的嘴唇和耳垂，一路往下，想要亲吻程清泉的脖颈。

程清泉立刻从剧痛中清醒，他怕海城会看到他的刀口，他挣扎着想挣脱海城的钳制，可是海城的力气比他大太多，他无法挣脱。

眼看着海城就要亲到脖子，程清泉大喊了一声：

“不要碰我！！”

这一声喊，喊得海城僵在原地，他眼神中满是受伤，难以置信的看着程清泉。

他们曾经那么相爱，拥抱着，亲吻着，无数次亲密无间的缠绵在一起，带给彼此至高无上的欢愉。

可是如今，他却碰都不让他碰。

海城的眼泪瞬间滴了下来，落在了程清泉身上，他一边哭一边质问着：

“程清泉……你以为我除了你就没人要吗？这六年里，那么多人对我投怀送抱，可是我从来没有过一丝出轨的想法，我一心只爱你，疼你，我连跟你做的时候都不敢尽兴，都在为你的身体考虑……我做到了我的承诺，可是你呢？！你说过你不会负我的……你说过你死都不会负我……难道你忘了吗！你忘了吗？！”

听着海城的控诉，程清泉突然感觉不到刀口撕裂的痛了，他所有的痛觉都集中在了心脏，他的心脏痛得就要炸裂了。

他真想抱着海城，帮他擦干眼泪，告诉他，他没有背叛他，他爱他，至死不渝的深爱着他。

可是他不能，他不能因小失大，对他来说，这世上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海城的生命重要，他可以被轻视被辱骂，只要他的海城能活着就好。

程清泉用尽了所有的意志力，拿出自己最好的演技和最无情的态度，不带一丝感情的直视着海城的眼睛，对海城说：

“是我对不起你，是我先变了心，可是我们已经分手了，你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起州还在等我回去，我们约好要一起过平安夜，你放我走吧，求你了。”

听着程清泉说的话，看着程清泉无情的眼神，海城觉得万念俱灰，浑身所有的力气都被瞬间抽空，他突然哭不出来了。

他放开了程清泉的手，抹干净脸上的眼泪，颤巍巍的站起身，空气有些稀薄，他用力的深呼吸了几下，垂着眼，看着躺在沙发上的程清泉，用一种决绝又嘲讽的语气对程清泉说：

“程清泉，你知道吗，你背信弃义的样子，跟程之彦简直一模一样，你们真不愧是父子。你滚出去，我再也不想看到你，多看你一眼，我都觉得恶心得想吐。”

海城丢下这段绝情的话，转身脚步不稳的走回了卧室，重重的甩上了卧室的门。

程清泉一动不动的躺在沙发上，像一个破败的玩偶，眼神里没有了一丝光彩，在一起六年，海城很了解他，也知道说什么话能伤他最深。

程清泉躺了好几分钟才慢慢的坐起来，胸口有些发痛，他捂着胸口干咳了几声，摸着自己残缺的右腿，转头看向被海城扔在远处的假肢。

假肢是海城找技师为他定制的，他还记得那个疼他爱他的海城，方向盘打了个转弯，笑着对他说带你去北京，给你做条新腿。

他残疾了十七年，一直努力的保持着体面，至少出门在外，要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完整得像个正常人。

可是现在，假肢是海城买的，他要还给海城，他也没有轮椅没有拐杖，他要怎么回去……

程清泉坐在沙发上，颤着眼眸无助的张望着，他上一次这样无助，是六年前右腿磨破的那天，他坐在医院的长椅上，也是这样的寸步难行，那时候，海城找到了他，现在，他却只能靠自己。

摸着右腿，做了好一刻的思想准备，程清泉狠下心，跪在了地上，用膝盖一步一步跪着走到了门口，打开了大门，又跪着走到了电梯边，按亮了电梯按钮。

电梯门打开，他跪着进到电梯里，无助的缩着坐在角落。

程清泉穿着米色的长裤，裤腿膝盖处已经明显的蹭脏了，他的心脏跳得很快，他很害怕出了电梯后，车库会有人，会看到他跪在地上走路，他觉得很丢脸。

眼泪不停的往下流，他真希望电梯一直这么降下去，永远不要到达，就让他缩在这个小小的空间里，被自卑吞噬到隐形，永远不要让别人看到。

电梯很快的到了负一层，程清泉从电梯里跪着走出来，他紧张的不停左右张望，确认周围没人后，才一步步跪着走到了车边。

坐上驾驶室，他关上车门，缩在座椅里不停的发抖，眼泪止不住，他觉得自己刚才好丢脸，一点尊严都没有，他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颤抖着手发动车子，驶出了车库。

海城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他知道程清泉已经走了，他在床上躺了好一会才从卧室出来，客厅地上还是一片狼藉，他摔碎了牛肉酱的垃圾桶还在，油画还在，婚书手链都还静静的躺在地上。

他将婚书手链一样样的捡起，放在茶几上，正准备扶起地上的油画，突然，他的余光看见了倒在远处墙边的假肢，他惊讶得立刻跑过去，捡起了地上的假肢。

没有假肢，程清泉是怎么离开的？！

海城担心得心脏砰砰乱跳，立刻拿着假肢冲出了门，下到车库，车库里已经找不到程清泉的车，海城拿着假肢，颓然的靠在墙边，烦躁的揉了揉头发。

他想，那个人都出轨了，不爱你了，你还在担心什么，还在心疼什么，你贱不贱！

程清泉开着车回到了瑞京花园，一路上路边圣诞节的霓虹灯五彩斑斓的闪烁着，行人脸上都是欢度圣诞的笑容，只有他一路都在流泪，一路都在发抖。

到了车库他停好了车，无助的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办，他的车位离电梯太远了，他没办法再跪着走过去，他拿出手机，颤抖着拨通了霍起州的电话。

“程老师，您怎么还不回来？”霍起州很快接了电话，语气里满是担心。

“起……起……起州……我……我在车……车库……你……你来接……接我好不好……”

程清泉抖得牙齿都在打颤，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好。

霍起州听了立刻飞奔出门，用最快的速度来到了车库，找到程清泉的车，拉开了驾驶室车门。

程清泉抱着手臂缩在座椅里，浑身发抖，他的右裤腿空瘪着，膝盖和小腿上一片脏污，他流着泪颤着眼眸，抬头怯怯的看着霍起州，脸上苍白得毫无血色。

霍起州心疼得双眼泛红，他都有些害怕触碰程清泉，怕碰坏了他，他蹲下来小心翼翼的靠近程清泉，温柔的问他：

“怎么会弄成这样？”

程清泉不停的抖着，牙齿抖得磕出了声响，他颤着声说：

“起……起州……我……我好冷……”

看着程清泉颤抖的样子，霍起州心疼得立刻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在了程清泉身上。

他刚想拉紧外套，将程清泉裹紧，便看见了程清泉白色毛衣上鲜红的血迹，他小心的拉开程清泉的衣领，看清程清泉右锁骨下的刀口后，他心痛得皱紧了眉。

程清泉的刀口已经撕裂了，往外渗着血，霍起州摸了摸程清泉的额头，程清泉的额头也热得烫手。

“程老师，我得带您去趟医院。”

霍起州说完，将程清泉从车里抱了出来，抱到了他那辆奥迪A8的后座，扶着程清泉躺好后，霍起州给程清泉盖上他的外套，怕不够保暖，又将自己身上的毛衣也脱了下来，盖在程清泉腿上。

确定程清泉躺好后，霍起州坐上驾驶室，打开空调制热，一路稳健的开着车，小心的将程清泉送到了肿瘤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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