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讲到后面的时候，柳清眯了眯眼，“你是谁？”

“西行者。”朱芭黎不愿像唐僧那般介绍自己［贫僧是东土大唐而来，去往西天取经］，东土大唐并不算他真正意义上的桑梓，取经并不是他的最终目的。说是西天取经，于他而言，却更像是为了达到某种境界的西行，简简单单的“西行者”，往西行走的人。

“我不曾听过有什么西行者……”

“去年，圣上派了位高……”朱芭黎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师傅在凡间声望很高，名号几乎家喻户晓，可在妖界妖妖皆知的并不是他的声望，而是食他的肉能长生不老的功效设定。柳清是妖，就算师傅不在这里，也不能随意透露。

柳清等着朱芭黎说下去，可朱芭黎却没打算说这件事了，他话风一转，“柳清，金沽昌他……”

朱芭黎没说完，之前拦着他们的粗布衣小厮四赖慌慌张张地跑过来，嘴里还哆哆嗦嗦地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柳清皱眉，“怎么了？”

四赖看到了朱芭黎，顿了一下，有些谨慎地凑到柳清的耳边，保持了点距离，小声说着只有他俩听得到的声音。柳清听完，脸上无什么明显的变化，他看了朱芭黎一眼，什么也没说，脚步略快地走了。

朱芭黎等他们走了会，瞧瞧四周没人，跟了上去。

“金兄！”柳清站在床边，眼神悲意地看向床上躺着的头发全白眉角花白皱纹横集昏迷不醒的庄主，宛若老者。

“柳公子，刚刚小的一直喊庄主，庄主他都醒不了，庄主他……是不是……？”四赖要说的话意思很明显。

柳清脸上无波无澜，似家常便饭，“你下去吧。”

柳公子与庄主情同手足，庄主的事，柳公子一向重视，如今庄主昏迷不醒了，柳公子反倒显得淡然，到底是利字开头忠义难为

吗？四赖关上了门，摇了摇头，这不是他一个下人该管的。

朱芭黎躲在隔壁不相接的另一间房里，看到四赖守在门口，庄主的房间屋顶上隐隐约约有金黄影子，朱芭黎看向屋顶，正想着要如何与师兄联系。金黄猴子四处张望，探出了一半的头，看到了朱芭黎，目光停在了他身上，与朱芭黎四目相对。

朱芭黎有点晃眼，他眨了下双眼，瞄了瞄站门口的四赖。

金黄猴子摇摇头，示意不必动手，能听得到，金黄猴子还用手指了指这间房的背面，要朱芭黎过去。

朱芭黎点点头，小心翼翼地走一步看三周地走到了那里。金黄猴子无声地跳了下去，揽着朱芭黎的腰，收紧，朱芭黎看向金黄猴子的眼睛，没说话。金黄猴子一个跃身，两个人轻巧地落在了屋顶上。屋顶上听到的对话清清楚楚——

“金兄，放手吧！”

“不，为什么要放手！还要几年！就还要几年！我就可以……”

“金兄！醒醒吧！别做梦了！你知道你的执念，害死了多少人吗？庄主都活不过半百！你占了他们的肉|身，可人鬼气不同，你鬼气重，折损人气，附身的年轻商者，最后都未老先衰……第一任钱庄主活到了五十，第二任四十八，第三任四十五……而今的却只有二十七，只活了五年！本是夭夭灼华，公子如玉，却是黄昏临夜！”

“可这都是他们自愿的啊！他们自愿为了利而牺牲年华，这是场互不相欠的交易！柳兄，我只是……”

“金兄，有些事情，强求不来。只恨生不逢时。就算如今你当上了官，又如何，那不是胜利，因为你的双手已肮脏不堪，你的一时得志，是千千万万魂灵的冤屈……金兄，放手吧，两百年了，两百年了，我累了，你也该休息了……我没多少个日夜了……”

屋内无声了。

得不来的执念，过于坚持，就是强求。

金黄猴子揽着朱芭黎的手一直没放开。他的手揽紧了紧，朱芭黎反应过来，看向金黄猴子，他的眼神深邃而神秘，朱芭黎看了一会儿，然后点点头。

金黄猴子又揽着朱芭黎落到了屋子背面没人的地上，他们谁也没说话，向自己的宿处走去。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悄悄的我走了，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沙和尚手里拿着之前浸在水里［进化］了的黄铜镜，他对着庄门上的骷髅头照了半天，黄铜镜一点反应也没有。

沙和尚又把黄铜镜翻来翻去看了好一会儿。

“谁？在干什么？”门里走出来一粗衣壮汉，看衣物是个下人。

沙和尚看向那壮汉，没有收黄铜镜，手还在动作，只是他双眼透着不满。

壮汉见沙和尚不说话，气从中来，抽出了藏在腰带子里的刀，一个大号叫，刀尖冲向了沙和尚。

沙和尚一个转身，躲开了，“我劝你不要多管闲事。”

壮汉凶神恶煞，“一看你就是个不怀好心之人，快滚！”

沙和尚没理那壮汉了，继续用手举起了黄铜镜，照向骷髅头。还是没反应吗？

沙和尚的不屑态度，壮汉怒发冲冠，大吼一声，又冲了过去，刀尖对准了沙和尚，速度之快，力度之猛。

沙和尚急急地向上跳了起来，不料黄铜镜却不受控制般地向骷髅头飞去，骷髅头在碰到黄铜镜的瞬间从庄门上掉了下来。

沙和尚心猛然一跳，一个飞身，去接骷髅头，那壮汉看沙和尚转向，手腕连着身体也转了个向，直直对准沙和尚的手。

沙和尚的左手被壮汉的刀尖划了一道不深不浅的痕，还冒着血。沙和尚

趴在地上，双手捧着接到的骷髅头，松了口气。

他微微皱眉看了看被划得冒血的左手，起身，捡起了还没有碎的黄铜镜。

那壮汉看到血就没胆了，丢了刀，抖抖嗦嗦地向庄内跑了。

沙和尚的左手拿着骷髅头，右手拿着黄铜镜，也向庄内走去。

走了不到几米，沙和尚看向左手，他的瞳孔猛然放大——骷髅头之前的黑不见底的眼洞竟然有了血红的眼珠子，正［瞪］着他，还发着不自然的亮光……

沙和尚大喘了口气，向后退了一步，猛地把骷髅头扔到了地上。

作者有话要说：桑梓：古代常在家屋旁栽种桑树和梓树。又说家乡的桑树和梓树是父母种的，要对它表示敬意。后人用“桑梓”比喻故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