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只有林州在期待了。

怀归清没揭穿这个事实，从他手中落下的花朵在碰到地面的瞬间便化为尘土，另一处的花儿又舒展起翠色的茎叶。

并肩而行的两人，脚步声意外的和谐。

三丈宽的木梯足有四百多米高，站在下方抬头仰望，只能瞄到小如蚂蚁的黑点不断移动。

他们随后成了旁人眼中“蚁群”的一员。

左手边第七次走过穿着玩偶装的人时，江九枝盯着抖动耳尖绒毛的棕色松鼠，终于按捺不住地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青年，问道：“这是什么宗教组织吗？”

拜托了，请让我加入！

怀归清停下脚步，靠着楼梯右侧给后面的来人让路，又将那只一人高的松鼠绑着的宝蓝色臂章指给他看，松鼠的身影虽在远离，但臂章上缠绕着火焰的黑山羊头却仍旧清晰可辨。

他言简意赅的说了三个字：“巡察队。”

言下之意：摸了毛茸茸说不定会被扣押哦。

“……那队长挺有童心的。”

江九枝记得昨天林州形容的黑心队长，他最后看了消失在视野中的蓬松尾巴，真想不到巡察队是这么个画风。

还真是相当努力的想贴近兽笼的整体风格呢。

爱丽丝的兔子先生抱着秒针嗒嗒的跑，疯帽子的时针也转过几度。

剩下的层数不多了。

怀归清小腿肌肉开始发麻，他看了眼神色如常，只稍稍喘气的江九枝，垂下的眼睫隐去眼底的猜忌。

没有停下过脚步的两人已经来到塔的上段。

熠熠生辉的九颗十字型金星分成三组，分别绕高塔的上、中、下三段飞行，周身飘浮着点点时隐时现的星光。

摘星是罪恶的宽恕，摘星是夜晚的奇迹。＊

怀归清回忆四天前来这里时打听到的消息，如果没记错的话——

“最上面三颗星星，记录着任务中死亡的旅行者。”

他与江九枝同时抬头看向距离最近的星星，顶端飘浮的巨大数字乍然望去实在是触目惊心。

421098。

“……唔。”

怀归清左脚脚踝触到了冰凉的花瓣，他低头向前看去，一片炽热的玫瑰烧成了绵延而不息的溪流，小小的白色卡片绑在花茎上，悄悄诉说已经无法传达的爱意与思念。

星星下密密麻麻罗列的序号每隔几秒刷新一次，不间断的闪烁乳白色光晕。

巴掌大的铜牌被钉在了玫瑰前方，江九枝弯下腰，轻声将上面的文字念了出来：“——以此缅怀我们的亲人、爱人、挚友，与曾并肩战斗过的陌路人，无人将你们遗忘。”

他用手将上面的灰尘抹去，重又站了起来。

一旁的怀归清没看到任何一个他曾听说的姓名，吊起的心又无声的放下，他自己的名字，希望几小时后同样不会出现。

硕大的421098忽地溃散成黑色的光点，再组合起来时，末尾的8已经转变为9。

“‘不畏义死，不荣幸生’。”＊江九枝沉默几秒，鞠了一躬，他无心再看下去，便和怀归清继续向上走，问道：“下面六颗星星是干什么的？”

“监视器，”怀归清答到，“以防意外事故。”

他又补充道：“同时起到限制自由的作用。”

两人随后踏上与之相连的银色环形带，玫瑰的踪迹蔓延到这里已经消失。

巨大的蓝色棱镜悬浮在镂空的平台中央，向四面八方反射着光线，最上处的棱尖，顶着那颗不知其用的球形塔顶。

空荡荡的平面只有一起走上来的两人。

江九枝想起刚刚走在前面的零散几人，向怀归清问道：“分辟空间?”

“差不多，每个人或每支队伍踏入这里的瞬间，就被这座塔塞进了单独的复制空间。”

林州虽然没有向江九枝详细的介绍这座高塔，但将时间回溯到更早之前，他是和怀归清说过的。

到目前看来，并没有刻意的误导之处。

偌大的空间此刻只剩下两人，与方才留下的回声。

“开始吧。”

他们对视一眼，江九枝学着怀归清的样子，将右手掌贴在了棱镜冰凉光滑的表面。

密密麻麻的深色文字从棱镜中心开始涌现，仅在瞬间就占满了怀归清眼前的所有空间。

耳畔的所有杂音消失，他眯起眼睛看它们，即使从未见过这些弯曲的符号，他也能清楚的知晓其含义：

[此处即是希望，此处即是救赎！]

[来吧！来吧！骑士们！为信仰战斗吧！]

[来吧！来吧！旅人们！踏上前进的路吧！]

鹅黄色的浮尘不知从何处出现，像絮絮的冬雪落下，缓缓穿透两人逐渐透明的身体，直至充斥这一整方天地。

[登上命运的高塔！到达生命的彼岸！]

[来吧！来吧！接受吾之馈赠吧！]

这颜色搭配起来真奇怪。

这样的念头仅仅存在几瞬，怀归清便无暇去思考其他，整具身体像在阳光下的海水中不断下沉。

温暖、压力、失重。

眼前的视线逐渐模糊，蓝色一闪而过。

在意识消失前，他只听到悠悠一声——

[生死不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