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了。”只回了三个字，公叔宁便快步消失在温泉石窟门口。他的思绪很乱，脚步也乱得不像话，石廊壁上的神符亮起又灭，快要走出石廊时，他偶一抬头，行将踏出的步子顿时一收，转而停在石壁神符前。

神符没有变化，但在公叔宁眼里它却愈发透明。他们被关在这儿也有一月时间，一开始他只能看出神符里隔绝神识的手法，经过一月的潜心研究，他解开了三四处关窍，但余下的无论如何也解不开了，如今看到却有了不一般的感觉。

他隐隐觉得这神符与他有着某种联系，而他亦是其中的一个关窍。万事万物冥冥中自有注定，因果循环，不生不灭。仙之所为仙，便是能感应万物之注定；神之所为神，便是能主宰万物之注定。

公叔宁面对神符盘腿而坐，他是仙，而这道符是神之旨。一人一符间，灵气流转，丝丝灵力由公叔宁身上逸散开来，在这一方天地间，形成了奇妙的循环。

待双眼睁开时，纯黑的眸子里映出的神符倒影更为清晰，金色的神符如星辰的倒影，在纯黑的眸子中自成一方世界。

虚瑜之竟有些看呆了，他从未发现金色与黑色是如此般配，金色散发耀眼的芒点缀着黑，而黑甘愿为金默默充当背景。作为罕见的紫眸，他一直觉得公叔宁的黑眸太过单调和无趣，而公叔宁这人正如那双黑眸一般无趣，只除了遇见挑战时，那双黑眸会变得像星辰一般明亮。

公叔宁转过头，见虚瑜之正闲适地靠着石壁看他，脸上神情淡淡的，他只是随意地站着，却有一种让人畏惧的高高在上，他是天庭一流世家的唯一传人，他拥有比公叔宁更纯粹的神官气质，也继承了天庭最一流的傲气，随意看人一眼便带有无尽威压。

公叔宁暗暗摇头失笑，委屈什么的果然都是他的错觉吧，这样天生就傲气逼人的人，怎么可能会有那样的情绪，光是他那双紫眸就不允许他有类似的情绪。

公叔宁起身，一步跨出了石廊，来到开阔的空间他才开始觉得自己是如此神清气爽，当然如果肚子没那么空会更爽。刚和神符进行了一场灵魂深处的交流，他的能量消耗得是有些大了，看了看并不是特别远的另一个石廊，公叔宁抬步走去，决定亲自去觅食。

虚瑜之偶然完成了一次觅食的任务，之后就像上瘾了一般，自觉给公叔宁带回适量的红果子，倒省了公叔宁摘果子的功夫，省着了时间修炼和解符，公叔宁自是乐意之至。只是这次刚发生同眠的意外，他再直接伸手要食物就显得更耐人寻味了。

虽然同眠的事在同性间并不罕见，就连他自己也与友人同眠过几次，可这事发生在他和虚瑜之之间，他就只觉得尴尬和别扭，而且严重到只要他和虚瑜之离得近些就会不舒服，所以摘果子之类的只是为了避免和虚瑜之面对面尴尬而给自己找的事儿。

有果子的石廊就没有神符神符当路灯的待遇，公叔宁有神识探路倒也没什么阻碍，黑暗中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在狭小的石廊中回响，自公叔宁从前个石廊走出来，虚瑜之便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公叔宁想回头质问，可想到要和虚瑜之讲话，他脑子里就会浮现出那最后一块布滑落时的样子，羞愤情绪一起质问的气势便弱了下去。

翠灵果树斜斜地从石壁上长出来，占据了大半个甬道，青红澄澈的果子在黑暗中散发着星星般的光芒，漂亮得让人移不开眼。

公叔宁看着占了一半的青色果子，感受到它里面与红色果子截然不同的灵力，觉得很是神奇，一般来说，同一棵树结出的果子灵力会趋近相同，即使是未成熟的果子也只是灵力稍弱一些，还从未有过这般截然相反的情况，果真是谜一样的仙界魔境，就连果子也要许以非凡。

公叔宁沉浸在漂亮的果子中，暂时忘记了身边跟着的不是好友，而是刚和他有过“肌肤之亲”的虚瑜之，惊叹道：“这翠灵果好生神奇！不成熟的果子竟与熟果灵力相克，且灵力波动要比上品灵果强好几倍，应是只在《仙果册》里有过记载的超上品灵果，也不知道翠灵果树是怎么承受得起两种灵力冲撞的？”

“自古有云，相生相克。平衡之道，在于力之衡，一冲莽而一包容，方为力制衡之道。”说到这，虚瑜之顿了顿，继续道：“此不成熟之果，内力专横冲莽，非常人所能承也，如此仙果实属难得，仙人因设制衡之术，引包容柔和之力入灵世界，专横之力转为柔和之力，方成熟果。”

“超上品之果所记甚少，你又是如何得知？”公叔宁挑眉审视虚瑜之，他为了与虚瑜之斗，可以说是阅尽天下奇书，很多不为人知或失传的秘闻、秘法他都如数家珍，没想到还是比不过虚瑜之，只因对方背后是个可望不可即的名门世家，他转过头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说：“也对，虚门藏书阁可不是空有虚名的。”

虚瑜之想要说什么，双唇翕动，最后还是闭了嘴，但见公叔宁毫不犹豫地伸手向青果，虚瑜之心下一跳，脱口而出道：“书中有云：青果酸且苦，生食味实不佳。”

听到这话，公叔宁伸向青果的手果然顿住，停了一秒，风驰电擎般袭向旁边的红果。

熟悉公叔宁的人都知道他有两种最为讨厌的味道，一是酸、一是辣，牙酸和口腔着火的感觉他一点也不想体会。虚瑜之可谓打蛇打了七寸，如此一句话直接绝了公叔宁对青果的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