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好像只是脑部检查。采平教官说完后,他们按照排列顺序、陆续进入了球体机。
这座机器中间只有一个由金属支架和不透明软管构成的椅子,椅背上连着圆盔,椅子座面是一层看起来很薄的金属面,坐上去之后却感觉到轻微下陷。四肢被椅子生出的机关禁锢,头部被圆盔内的细软管黏连。
厚重的暗色透明门从外面被关上。抬头望去,弧形的内壁上布满了线路和发光的节点,在封闭的空间里像无数星座一般。
一阵轻微的刺痛突然从太阳穴传来,脑海中在刹那间涌现出无记忆数画面,太文很快失去了意识。
太文重新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片看不到边际的白色空间。光裸着身体悬浮,脚尖触不到地面。他张开嘴想要叫喊,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置身于这一片虚无的世界,太文好像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精神在不知不觉间恍惚了起来,眼神也逐渐涣散,整个人逐渐像木偶一样,只是被动地悬浮着。
太文的脚下慢慢蔓延出粉色的血液,那些血液向前方蜿蜒,在某个点汇聚成滩。血越流越多,血滩中逐渐汇聚起一个形状。那形状向上生长,在太文面前长成一个粉色流动的人形。
那粉色的人形脱离血滩向太文走来。他伸出一只手抚上太文的脸,动作轻柔缓慢。
那只手渐渐向上、终于抓住了太文的前额。
人形身上的血液逐渐往右边汇集而去,露出了左边半张脸。
那张脸的皮肤就像这个世界一样白,就像这个世界诞生的一部分。骨骼线条弧圆纤长似是少年,嘴唇平薄,鼻尖圆润,稀疏浅淡的眉毛根根分明。一只半张的杏仁眼里,浅棕色的瞳孔倒映着太文的脸。
他抓着太文额头的手逐渐收紧,手指用力弓起,似乎想要伸进太文的脑袋里。
就在他的指尖刚没入太文的头骨时,太文终于感觉到了剧烈的疼痛。他一把抓住了人形的手腕、用力嘶叫出声。
“啊!”
伴随着自己的叫喊声,太文一下子睁开了眼。
他一边地粗喘着气一边从喉咙里发出呵声。动手拔下头上的软管,想站起来却失控地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额头上全是汗水,脑子里不断嗡鸣。
他艰难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此时门从外面被打开了。
太文发现大家都在门外,表情各异地看着他。似乎所有人都已经完成了测试,他们,采平总教官也面色不善地皱着眉。
一位穿着白色防尘服、大约三十几岁的男性科研人员走过来扶起了太文。
他一边用一只小灯筒照射太文的瞳孔,一边问:“知不知道自己的名字?”
太文脑子顿了两秒才明白对方在问什么。
“…呼…太、咳咳!咳…太文-皮尔……”
“知道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吗?”
“…做神经测试。”
“记得自己在测试时看见了什么吗?”
太文想要回忆刚才的画面,脑袋却传来一阵刺痛让他无法继续思考。他捂着头有些艰难地回答:“不记得了……”
把太文转交一位士官,他转身一边在电子操控板上记录,一边和采平教官走到旁边低声交谈。
等他们的谈话结束,太文也差不多恢复得可以站立了。
随后采平总教官宣布这次测试结束,他们必须马上回宿舍收拾东西,在一个小时后到停机坪集合出发。
裴烈看太文的脚步还有些不稳,赶紧过来揽起他的手臂、扶着他走。也许是测试的后遗症,他感觉头晕、四肢难以控制。
离开这间内仓时,太文看见一些科研人员正从几台球体机里抬出几个人放在地上。那些人大张着眼睛,表情像石化一样呆滞。
“他们没死,”裴烈注意到太文盯着他们,就出声解释,“可是好像变成植物人了。”
“……他们这么做真的是被允许的吗?不违反军事法?这样随便剥夺人权,国家允许他们这么干?!”太文一边难受地捂着头一边低声喃喃。
“其实吧…我忘了跟你说,”裴烈的嘴巴几下张合,犹豫了一会还是老实交代了,“报名的时候他们让我签了两张什么服从协议,听说亲属代签也行,报名截止前本人都没异议就……”
太文忍不往裴烈脸上打了一拳,可是绵软的拳头直接从他脸上滑了下来。
“你可真是个贱人…”
转移时他们乘坐的是军用中型运输机。
那个扶过太文一把的工作人员换了一套修身军装,正和采平教官一同坐在前排,似乎也要跟他们一起转移。虽说是和前批队伍一起出发,但太文大致看了下总体人数,只有他们接受初试时人数的一半左右。
这架运输机并没有窗户,太文没能在空中看见西区分部基地的全貌。
落地时已经是深夜,他们直接被一辆铁皮巴士连同行李一起送了到宿舍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