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尔坐在床上，十分安静地吃完了那小半碗粘稠的粥。

哈伊心里满是飘飘的肥皂泡泡。年轻的“女仆”见少爷吃完了自己的早点，笑得眉眼弯弯。

这份笑意并没有感染到目光阴暗的小魔王，小魔王依旧坐在床上一声不吭。哈伊寻思着自己是先去洗个澡还是先帮盛尔换衣服，思考没有结果直接问道：“你是现在就换身衣服还是等我收拾干净了再过来帮你？”

等了许久，盛尔还是毫不做声。

哈伊嘴角的笑意慢慢淡下去，他十分得体地说：“我先去换一身衣服再过来，您请稍后。”

他养的这位小崽子不轻易能与他熟络起来，值得庆幸的是盛尔虽然无视他，却对他并不反感。

瑟桉苦中作乐地想，回到简洁的女仆房里更换衣服。他被安排到最末尾的那个单人女仆房。因为离女仆们的盥洗室近，这个房间时不时就会漏水，所以其他的女仆都不太喜欢这个房间。

正巧瑟桉无法与她们合宿，就一个人住在这里。

他拎着从盛尔房间收拾的厨余垃圾回到自己那个狭小但整洁的房间，将身上被热粥弄脏的围裙放到木盆里，到隔壁去接水。他的手沾满了白色的粥，又粘又腻，泡了水化开之后还能闻到一股子咸腥味。

瑟桉感觉有些奇怪，舔了舔自己的手指，的确有些咸。为什么会咸？

他不明就里地回到房间，沾了一点海碗边缘的粥尝了一口，连连吐道：“太咸了。”

按理说密西里庄园的厨子都是精挑细选的，不会出现这样的出错才对。那个小崽子一言不发的，难不成味觉失灵了吗？

瑟桉换了围裙之后，回到盛尔的房间里。小魔王没有坐在床上，踩着一张软垫扶椅，伸出小手去够高高衣橱上的衣服。他已经十岁了，看上去却只有五六岁的样子，还不够哈伊的腿长。

怕盛尔摔倒，哈伊快步到他身边，不由自主单手抱起他，另一手把他要的那件蓝黑色格子小西装从衣架上取下来。

这个小孩儿看着不高且瘦，但抱在手上沉甸甸的，还挺有分量。哈伊朝他笑道：“你要这个吗？”

盛尔看着他，用胖乎乎的小手抓着哈伊的秀长的手臂。白瓷小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腮帮的白肉就像两团软乎乎的糯米团。盛尔依旧是不说话。

因为那份粥，哈伊有些内疚，主动打破僵局道：“我是哈伊，是新来的女仆。”

然而他还是不动声色。

哈伊继续道：“以后您有什么需要，尽可以吩咐我。”

这是一个会跟他说话的女仆，盛尔心想。不过很快，他就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一连几天，哈伊每次主动地跟盛尔谈话，都会被他无视掉。久而久之，哈伊也习惯了，只是矜矜业业地做好自己的本职工作，“少爷，请用餐。”，“少爷，今天的限定是来自遥远东方的龙井茶。”

哈伊如此尽忠职守地伺候着盛尔的吃穿用度衣食住行，葛珂看他的眼神变得有点儿奇怪。

哈伊抱着食盘从盛尔房中出来，葛珂正指挥着两个女仆擦洗走廊，见哈伊出来了，问道：“他都吃了？”

瑟桉点点头。那天的咸粥看来只是一个例外，这几天哈伊每一份食物在送给盛尔之前都会先尝一尝味道儿，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盛尔也没有闹脾气摔东西了。

“你以后不用伺候他吃早点了，我会换一个人。”葛珂突然道。

瑟桉服从安排，顺从地点点头，然后用眼神示意葛珂他需要另外做些什么。

他一直避免在葛珂面前发声，省得自己的声线出卖自己。

葛珂也算是明白瑟桉的个性，“你以后就继续擦玻璃好了。”也许是眼前这个少女长得过于良善，葛珂再次出声提醒他道：“你记得，以后不要随便跟他说话。”

哈伊不懂为什么，不解地望着葛珂。

葛珂也不具体解释，只强调，“让你记着你就记着，我是为了你好。”

接下来的几天里，哈伊都在擦东西。擦窗户上的五彩玻璃还有收藏室里的精细雕像。午后，他偶尔会看到盛尔到花园上玩，身边跟着一大群女仆。

打着太阳伞的女仆，踢着小皮球在草地上玩闹给盛尔看的女仆，伺候茶水的女仆。

盛尔穿着得体小西装和铛亮小皮鞋，套着长筒袜。他有着这个年纪难有的沉稳和内敛，坐在椅子上慢条斯理地吃着小点心，像极了一个橱窗里摆放着的昂贵器件儿。

房间的窗户和走廊正巧对着花园，有时候盛尔望过来，哈伊如果正在擦窗户的话，他会给盛尔一个浅浅的微笑，刚好显出哈伊嘴角旁的一个小梨涡。

但是盛尔都权当看不见，从来不回应哈伊的微笑。

瑟桉以为他会与这个小魔王保持着并不熟稔的关系，一直到盛尔成为大魔王的那一天。直到一个月后，接替他伺候盛尔吃饭的那个女仆，突然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