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安排了院子,赵公公你带何宵先去休息,连日赶,辛苦了。”皇上摆摆手,赵公公领旨,何宵行礼告退。
东慕颓然地坐在椅子上,目光没有焦距,心里有一把钝刀,轻轻地划着。听到死灵之墓和黑巫军队的消息时,他非常开心,但听到东华风受了重伤,一个多月过去了,五重山还没有回信时,心情跌落到了谷底。
东华风是东向国下一任帝王,他不能也不该出事,可是现在,重伤到底是多重?却无人知晓,无人告知。
果然,一个时辰没到,皇后就带着秀尔火急燎原地赶来了御书房。皇上使了个眼色,赵公公识趣地把门关了,退了下去。
“皇后,这么急匆匆来,是为了太子的事情吗?”
轩辕若一下子扑进东慕的怀里,忍了一路,在他怀里开始啜泣:“皇上,您真的不知道华风现在如何了吗?到底是受了多重的伤,连帝都都回不来啊皇上。”
秀尔在旁也捂着嘴,满脸悲伤。
东慕叹了口气,抚着皇后的背:“太子是天定帝王,不会有事的,别哭了。”
“那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新消息传来,华风到底怎样了,皇上能不能派人去问问?”轩辕若抬头,泪眼迷蒙,母仪天下的模样变成了我见犹怜的心疼。皇上用大拇指抹开了她眼角的泪:“有消息天玉道长会传信给何宵,现在没有消息,至少说明太子还安然无恙。”
“皇上……”轩辕若哭得伤心,东慕也没办法,陪着安慰了好一会儿,才让秀尔将她带回晗凤殿休息。
东慕走出御书房,赵公公跟在身后,他的眉心皱得紧紧的,他的心里何尝不难受,可是现在音妃不在,他又能找谁说。
走着走着,却到了巫灵宫门口。巫灵宫的守门丫鬟行了行礼,东慕愣了愣,心里想着,既然来了就去见见李师师吧。
“皇上万岁!”门口的雪梨福身行礼。
“嗯。”东慕示意平身,“李姑娘可在里面?”
雪梨每次听到东慕叫李师师李姑娘时,总觉得不合适,可又不好提醒,随即接口:“夫人在屋里午睡。”
“睡了多久了?朕去看看。”
“已有一个多时辰了。”雪梨小步走在后头,壮着胆子,“皇上,这恐怕不妥,夫人,夫人……”夫人是文大人的妻子这句话不知为何,总是说不出口。显然东慕也没将她的话听进去,兀自进了里屋。
李师师左侧躺着,肚子已经大了,这么睡似乎舒服些,但眉心还是微微皱起。
“朕在这陪一会儿,你先出去吧。”东慕对雪梨摆摆手,示意她退下。雪梨看了看睡着的李师师,怕触了龙颜,又担心李师师,不知道作何是好。她每次想起那日李师师进宫见皇上时的场景都有些害怕,因此每次皇上来她都紧紧跟在一边。
“怎么还不退下?”东慕皱眉,这个宫女连皇上的话也不听。
“皇上,奴婢是夫人的丫鬟,夫人没叫奴婢退下,奴婢就该陪着她。”
东慕心里烦躁,雪梨嘴上左一个夫人、右一个夫人,听得他更是怒火中烧,恨不得拖出去打几大板子。又想到这是李师师的丫鬟,又硬生生忍下,想他东慕何时忍过谁。
雪梨也早做好了被罚的准备,但是见皇上不言一语,悄悄抬头看去。
东慕脊背挺直,稳坐如钟,还有深情的侧脸。讲是深情,应该没错吧。雪梨摇摇头大惊,这皇上莫不是对夫人有别样心思?
“嗯~”李师师鼻间轻轻哼吟出声,东慕随之一动,只见李师师悠悠醒来,刚醒来双眼还是涣散,看见东慕坐在床头猛然起了身,“唔”动作太大,牵扯到了小腹,李师师吃痛得捂着肚子。
“夫人,您没事吧!”雪梨早东慕一步坐在了床沿,眼里都是焦急。
“没事,别担心,刚刚太用力了。”李师师露出宽慰的笑,安慰雪梨。
“夫人,您要知道您是有孕在身,凡事多小心,不要再吓奴婢了。”
“我知道了。”李师师拍拍她的肩头,“皇上,您怎么在我的屋里?”
“随意逛逛,就莫名来到这了。”
雪梨嘟嘴,哪里是随便逛逛,这在这等都等了半个时辰了。
“不是何宵回来了吗?太子和末雪有一道回来吗?”
东慕不说话,看了眼雪梨。李师师想了想,转头对雪梨说道:“雪梨,你先下去。”
“可是夫人,您……”
“先下去,帮我带些小点心来,我有些饿了。把门关上。”
“是,夫人。”雪梨听李师师说饿了,赶紧去厨房。
见雪梨走了,李师师眼波微转看向东慕:“皇上,怎么了?”说着想要将枕头拿起,靠在床头。
东慕站了起来,走近她,扶着她的肩膀,想帮她靠好。李师师僵了僵,随即想到皇上这个爹,真是便宜他了,白捡的一个娃,到时候养着还是她和文大哥的事,心里觉得让他多照顾一些自己也是应当。反正眼下也没什么人。想着身体也逐渐放软。东慕感觉到手心底下的人的放松,微微扬了扬嘴角。
“皇上,您把屏风上那件披肩给我吧,刚醒来有些冷。”李师师想通了也不计较,就开始使唤起东慕。东慕愣了愣,被她理所当然的口气惊住了。
“皇上?”李师师看他傻愣的俊脸,有些好笑。
“马上,朕马上拿来。”东慕说着立刻去拿披肩,还细心地帮李师师系好带子。
“皇上,你还没说,何宵回来,西秦的事情如何了?”李师师心头一暖,没想到东慕还有如此细心的时候。
“何宵回来了,带来了西秦黑巫军队覆灭的好消息。”
“那真是太好了。”李师师也露出笑颜。
“嗯,但也带来了华风受重伤,至今伤情不明的坏消息。”东慕扯了扯嘴角,李师师笑容僵硬在了脸上。
“枉朕一国之主,却照顾不好自己的孩子。”东慕自嘲般说着,“华瑜不得已被朕派去了乌渔城,那里刁蛮成性,离帝都十万八千里之远,朕也不知道他现在如何了,会不会被那些蛮民欺辱。”
“现在华风在五重山,朕却既不能去见,也不知道情况,只能做那个被通知的人。”
“华棋在南越国如何,朕的探子说南越国国主已驾崩,国师已登基,华棋如何,朕却不知。”
“权势在手,却连一个谈心的人也没有。”东慕俊脸上是李师师从未见过的哀伤,眼里流露出的悲戚,让李师师竟觉得丝丝心痛。
“都说皇室富贵,众人求之,可谁又知道其中辛酸。”东慕似乎打开了话匣子,李师师没有回应,就安静地听着。
“朕十七岁登基,皇后却由不得朕选择;朕所爱之人性情刚烈,到死都不原谅朕的选择;身不由己有时候,这十八年,文武百官都能告假,朕却日复一如年复一年,卯时不到便起,日日不停歇。”东慕想起过往,眼里有着一种无奈的悲伤,“朕也会累。你知道吗?”
东慕直勾勾地望着李师师,李师师心里在呐喊,这个时候要义正言辞,不要被他的神情所蛊惑。自己已经是尚书夫人,不能犯下错事。李师师心里翻江倒海地抗议着,东慕却越来越近,近到鼻尖要碰上鼻尖了:“让朕休息下,哪怕就是一分钟。”说着靠在了李师师的肩头,两手搭在她的胳膊两边。李师师浑身僵硬,东慕身上的温度热得她有些躁动,有些难耐,她想起来刚刚在尚书府听到的呻吟声。
她一颤,她和皇上,太亲密了。狠下心推开了东慕,李师师却冷不下脸沉不下声,只能说得淡淡的:“皇上,我已经是您臣子之妻,这样不合规矩。”
东慕看着李师师脸上的表情,而后扯开嘴角笑了笑:“是啊,你是尚书夫人。”言语里不知道是对李师师的嘲讽,还是对自己的讥讽。
让李师师看得心疼,想要伸手抚摸他的脸颊。
“那朕先走了,谢谢你听朕的这一番话。”
东慕站起来,起身离开。李师师望着他的背影,看着越发孤寂,见他开门,心急地说道:“皇上,若您还想说些什么往后,我……”
“朕知道。”东慕接了句,看了眼门口的赵公公,一前一后离开。李师师从床上缓缓站起来,她的心里早已对东慕情根深种,再那一次之前,或许早于明白,她就已经爱上了东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