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行宫——
安静,实在安静。
行宫中跟着来秋猎的大臣一句话不说,一动不敢动,生怕惹了上坐的那位,自己性命不保。
殿中央血迹未干,墨允姬侧坐于太子位上,一身白衣一尘不染,修长如玉般的手指有规律的敲打着扶手。见他们如此模样,俊美的脸上透出一丝天真与不解。
“怎么了?这么害怕做甚?孤又不会杀了你们,怎的不继续说了?有意思的很呢”
他用天真的眼神扫过殿上每一人,看他们恐惧的眼神,有意思极了。
但晏无忧没有。
墨允姬也不想理他。
“孤今日心情欠佳,至于纵火者……你们自己说如何?”
“太子殿下!”一名侍守进殿说:“瑞安将军身死,尸首殿外。大火灭后,在西北十五里处,发现了一块玉牌,却已碎了”,他拿出那块碎玉牌呈上。
墨允姬拿来一瞧,心道:这本就是碎玉,另一半就不知道了。
他拿高碎玉牌缓缓走下殿,有的人见这玉牌很眼熟,却又想不起在哪儿见过,一时不由得忘了太子的威压,低低讨论起来。
他走过晏无忧时停了一下,看向面无表情低垂着眼的他,天真的眨了眨眼睛,再次悠悠走回到太子位。
晏无忧抬起眼,与高位上的墨允姬对视,两人轻轻笑了起来。
“他知道了”
两人从对方的眼神中都知晓了对方的意思。
一位大臣忽然道:“统领晏大人,不知你那块玉牌……”
“抓到了!”,此时,一侍守打断了他的话,绑着一名蓝衣女子上前。
墨允姬看了一下晏无忧此时复杂的脸色,“哦?”
“秉太子,我们在她身上发现了另一半碎玉”说着,拿出另一半呈给太子。
这么一对,还真合上了。
“你为何杀瑞安将军?”
蓝衣女子一脸愤恨,“我哥哥就是他杀的!”
墨允姬眯了眯眼,“你是亡欤裴将军的女儿裴羽?”
“是又如何?瑞安叛国杀我裴氏一族!他不该……”
话音未落,血溅三尺。
大殿一阵沉静,墨允姬脸色微沉,“既然是亡欤之后,杀了罢”,他看见晏无忧眼里泛光,双眸愈深。他遣大臣散,瑞安尸身送回帝都安葬,再将裴羽丢进乱葬岗。
乱葬岗……
乱葬岗啊……晏无忧想,他看着裴姐姐的尸体被人拖走,心想:明明是我,为什么要让她担!墨允姬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她是无辜的吗?!
哦……我忘了,你本就不是个善良的人。
冷血之人滥杀无辜,我怎么还想着留你性命呢……
此时殿上只有两个人和两滩血。他们默默对视。
那是墨允姬第一次看见他如此冷的眼睛,如坠冰窟。
那也是晏无忧第一次看见他真正微微不知所措的眼神。
晏无忧只知道,他杀了无数无辜的人,杀了将自己拉扯大长母般的裴羽。
墨允姬看着他走向殿外,不曾回头。
皇帝以视察不周之名革了他的职
玄冬月十九,天上飘起了白雪,宫廷里外皆覆上了一层薄雪。
墨允姬独立一人,披着披风,踏着雪,撑着伞,一身白衣行于外宫。
只见晏无忧身着深灰软甲,肩上覆盖一层白雪,脸上一道血迹与他迎面走来。
擦肩而过——
那一刻,仿佛雪都停止了,一撑伞一披甲,形同陌路。
墨允姬在走出约十五米处停下,回头深深的望着晏无忧的背影。
“其实,我喜欢红色的衣服”
蓦地,笑了。
……
墨允姬回到东宫,向一侍卫道:“裴言姑娘的尸身安置好了?”
“是”侍卫答道。
“也是个有骨气的女子,如此忠于大欤,切记厚葬”
“是”
墨允姬苦涩的笑笑,全然不知道晏无忧在乱葬岗找了她的尸体多久。
“墨允姬……我恨你……”
……
“云哥哥,我活着,是不是拖累了你呀?”
“……怎么会?”
“那云哥哥,你见过我的父母吗?”小无忧抬头看向那一身红衣的云哥哥问。
“嗯……”他停下手中编蝴蝶的动作,低头看着小无忧,“见过,但他……在一个很远的地方打仗,可能要打很久,会有危险,所以你一出生便在这里”
“哦……对了,裴姐姐呢?”
“这呢!”裴羽一身蓝衣,手中提着一个饭篮子,“小云阿姬!饿了吧?来,快吃!”
“谢谢裴姐姐!”“裴姐姐!”
晏无忧睁开双眼,怔怔看向窗外。还是如往常一样,他看不清那云哥哥的脸。裴羽曾说过,是云哥哥偷偷带自己到六岁,之后才是她带自己,但他,确实只记得一星半点。
暮岁时月,近几日,大雪连城,周边城县总是不太平。
梓城——
墨允姬闲的用野草编了只蝴蝶,拿起来背着光端详,半天才得出一句:“应该是如此编的吧,这么久了我竟然还记得,挺好看的”
他下楼吩咐道:“我先去随便逛逛买身衣裳,再一道去知府朱大人那里,你们在暗处跟着便好”
走进裳华楼,他一眼看中了一件青纹白色锦衣,却又见了更合他眼的一件红银色的衣裳,踌躇片刻,还是去试了试红色的。
出来后,他模着身上的红色料子,满足的笑了笑,不顾周围姑娘们放光的眼神,对掌柜说:“还是帮我把那件白色的包了吧,这件不合适”
掌柜一愣,“公子,这件红色的明明更合您身啊”
墨允姬笑了,“谢谢。但……不合适”
“太子殿下”,朱大人拱手行礼道。
“免了,说正事”墨允姬走到主位上坐下。
“这几日,城中人有一股势力逐渐状大,打的是‘反奚复欤’的名头……”
“哦?都四年了,还想复国?现在大奚实行休养生息政策,国力确实在日渐增强啊,复欤?荒唐”墨允姬低笑一声,心想:我都没说复,你们复到最后能成什么?还不是百姓遭秧?真是没事找事闲的发慌。
“因为他们说,泠江东岸,欤朝太子活着,有着一大批拥立的人。”
“什么?”
更荒唐了。
墨允姬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