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一愣，程耳居然冲她讨好的笑了笑，嘴角边粘上了一点巧克力酱，乌溜溜的眼睛可怜巴巴的盯着她，还真像小狗，程晚筝想。

“再见。”

推开厚重的玻璃门，一阵冷风趁机窜进程晚筝的大衣里。不远处的梧桐树叶有些发黄，摇摇欲坠的挂在枝头，又是深秋。

程耳是在医院被程晚筝捡到的。那也是一年深秋，叼着面包的程晚筝刚停好她的自行车，一转头就看见墙角里趴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正恶狠狠的和一只狼狗对峙。程晚筝挑挑眉，想是感受到什么那小女孩猛地抬头，视线就这样毫无征兆的撞在了一起，那女孩空洞的眼眸竟然除了冷漠什么也不剩，程晚筝愣在了原地一动也不动。

路口的灯已经坏了一个礼拜，程晚筝裹紧大衣抬头看了看黑洞洞的巷子，犹豫两步还是咬咬牙走了进去。她刚刚结束急诊，手术不太顺利，是个有心脏衰竭史的病人，她没考虑到这点，导致病人在手术中大出血，现在还处于昏迷中。一想到主任那张气急败坏着赶自己出手术室的脸，程晚筝就有些懊恼的皱起眉头。

在盐城市立医院实习到现在刚好满五年，一路走来程晚筝吃了不少苦，但她性子倔，从来没抱怨过一句，说什么也不肯放弃。程耳也劝过她很多回，这一点上看两姐妹都执拗得很。

拐过弯，就看到墙边靠着一个熟悉的身影。叶临风踢开脚边的石头，抬眸看见程晚筝，微微抿起嘴唇。

程晚筝道：“耳耳不在。”

“哦。”少年闻言应了声，转身就准备离开。

“叶临风。”程晚筝想了想叫住他。

叶临风顿住脚步，缓缓回过头来望着程晚筝等她的下文。

“如果可以，能跟你们领导商量下让耳耳少出任务吗？她毕竟是个女孩子。”

说完程晚筝伸手进包里掏钥匙，摸索半天也没找到。夜风刮起一阵尘土，程晚筝见叶临风没有声响：“算了，你走吧。”

叶临风也没犹豫抬脚几步就不见了踪影。程晚筝叹了口气终于在角落里摸到钥匙，推开院子的大门。

出了巷子口往右是城西常府大道，再往前走就是盐城的市中心，除了一些商业街医院外，还坐落着盐师大和两所职业技术学院。但是往左却是盐城东部的贫民窟，除却烂尾楼就是钱色交易和永远不见日光的黑暗。这里是名副其实的灰色带。

程晚筝从开始记事起就住在这所大院了，院子是程家祖辈传下来的，格局很简单，两间大一点的瓦房并在一起正对着院门，一间侧瓦房旁种着一株上了年岁的洋槐，再旁边是一个公共厕所。听见开门声拴在树旁的狗率先叫嚷起来，程晚筝冷冷瞟了它一眼不予理睬。

站在水池边洗菜的张婶探头瞧见程晚筝，客气的问道：“晚筝啊，吃过了吗？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

程晚筝应声道：“我吃过了。”

张婶一家四口是程家大院的长租客，在这里已经租住八年了，除了一个刚满七岁的儿子张婶夫妇还要赡养一位老年痴呆的老人，程晚筝妈妈没住进医院以前很是照顾他们一家。还有一间小点的侧瓦房住着一个带着眼镜的男生，是个准备考研的学生，在这里住下半年了。

程晚筝进房间随手拿了罐啤酒，刺啦一声打开猛灌了两口，然后有些精疲力尽的瘫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突然，随着“嗖”的一声响，窗外绽放起五彩缤纷的烟花，程晚筝微微侧过头看着从窗外透进来的光亮，窗下的床铺平平整整，那是程耳的床。

叶临风双手插进口袋里，低头默默走在灯火通明的大街上，听见烟火盛放的声音才抬头看了看不远处的摩天大厦，好像是新的百货商场开业仪式。“嗖”的几声，绽放出绚烂刺眼的烟花，他伸手遮住还残留着淤青的眼睛。

与此同时，贫民窟的某个角落里躺着一个满脸鲜血的女孩，天空绽放出的烟花却始终照不亮她眼睛里的灰暗。她动动手指勾到不远处的一个类似遥控器的小玩意，女孩的脸上竟扯出一抹嘲弄的笑意，有点叛逆的样子。

按下按钮的同时，她轻声说道：“再见……”

紧接着就是震耳欲聋的爆炸，爆破带来的热浪向上翻滚了几十米，周围一片刺耳的尖叫，和天边还挂着的烟火构成了一副诡异的和谐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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