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刚踏出一步,就被孟晓冰冷的目光钉在原地,半点不敢动弹。
孟晓施施然地穿过人群,抱着高静曼走出医院。
路过一家超市时,她将母亲放在椅子上,拿着包进去买了些苏打和面包,刚要去结账,忽然瞧见旁边有一丧葬专柜。
孟晓:“……”
可以。
这超市很不一般。
她又径直钻进丧葬专柜,买了些纸缯、朱墨和毛笔,一道去了收银台结账,再次回到母亲身边时,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的高静曼终于回过神来。
她颤抖地伸出手,孟晓连忙接过,紧紧地攥住。
“晓晓……妈妈是在做梦吗?”
孟晓没有吭声。
高静曼一寸一寸抚摸着蹲在她身边的孟晓,眼角的沟壑处填满了沧桑与绝望,“就算是梦,直到我死去,再让我醒来,好不好?”
“……”
孟晓垂下眼,“好。”
或许是之前精神高度紧张,即便喝下苏打水,高静曼仍然是虚脱地站不起来。
孟晓将塑料袋挂在胳膊上,轻松就将对方再次抱起来,然后一路公主抱着回家,收获无数侧目,高静曼羞赧地捂住脸,压根不敢看外面。
孟晓倒是一点感觉都无,僵硬还未完全恢复的死人脸端上,让无数人下意识躲避,就这般万众瞩目地回了家。
“哎呀,我都给忘了。”
到家门口时,高静曼忽然放下遮住脸的手,“你还活着的消息要告诉你爸和你弟,不然他们再吓一跳。”
孟晓看了看眼前满是狼藉的防盗门,以及上面泛着褐色的血迹,“……当面说吧。”
她们,已经到了家。
高静曼被抱了一路,多多少少有了些力气,她从包里掏出钥匙,放到锁前时又迟疑了,“晓晓……你往后退一下,你爸最近脾气不算太好。”
哪里是不算太好?
是十分不好,应该说在孟晓出生后,丈夫孟建的脾气就没有好过,要不是后来她又生了个儿子,估摸着早被那个重男轻女到极点的男人打死了。
——说什么孟晓活着,丈夫会高兴。
不过只是她为了安慰女儿一种说辞罢了。
女儿很听话地后退一步,高静曼颤巍巍地打开房门。
门还未完全打开,就有个东西携着利风狠狠砸过来。
‘咣’的一声,碎了满地。
是酒瓶。
粗狂的男声也随后炸开,“死了的东西还能活过来,老子早就说过孟晓那玩意儿是个小怪物!臭娘们给我把她送回医院去,人家都打来电话要钱了,不然今儿老子就弄死你们两个赔钱货!”
说着,男人随手抓过放在一旁的臂力棒,气势汹汹地冲向她们。
高静曼早有心数,驾轻就熟地把女儿推到一边,瘦弱的身体往前一档,闭紧眼睛等待剧痛的到来。
一秒。
二秒。
三秒……
高静曼全身肌肉绷紧,却迟迟等不到丈夫打下来的臂力棒,她小心翼翼地张开眼,却见自己娇小的女儿立在她面前,一只手稳稳地接住臂力棒。
背脊笔直,神色冷漠。
高静曼不禁屏住呼吸,突然想到幼年时那个小小的孩子,在丈夫打她后紧紧地抱住她,咬牙切齿地低吼:“妈,我长大后一定要好好保护你。”
像一只故自强撑的弱小幼兽。
高静曼并没有把这个承诺放在心上,只觉得深深的无力和心酸。
作为母亲,她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女儿,不能给女儿正常的童年,只能让她绝望地期待未来。
如今,这个孩子居然真的兑现了她从未期望的承诺。
不是脆弱不堪的小兽,而是一个能保护母亲的英雄!
如果——
不踩着凳子的话,或许会更像一些。
高静曼想要尽量忽视女儿脚下的凳子,但是眼睛压根管不住,总是往那里瞟。
挡着臂力棒保护她的女儿,威武又强大。
可踩在凳子上,就有点……
嗯。
不太聪明的亚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