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们班教官请假,请了他来代训一天,也就恰好是那天,陈之影起晚了,没来得及吃早饭,她又低血糖,烈日下站一个小时军姿她有些吃不消,还没熬到休息就倒在了地上。
是江寒与背她去的。
她还记得醒来后和江寒与有过短暂的交谈。
他问:“你一个女孩子,为什么会选法医这个专业?”
陈之影还记得自己当时的回答,她说:“人性两面,善恶同行,我想为生者维权,为死者申冤。”
她那时说得大义凛然,但如果现在有人问她:你做这份工作后悔吗?
陈之影知道自己一定会痛心疾首地回答他:后悔,非常后悔。
都说劝人学医,天打雷劈;劝人学法,千刀万剐;那劝人学法医,就是刀剐加雷劈。
高度腐烂可能还有蛆虫蠕动的尸体,比下水道味恶心十倍的尸臭,漫漫黑夜独自与一个残缺的又或者面目全非的死者呆在封闭空间内的恐惧,光是这几种,就足够吓退百分之九十五的人。
但如果让陈之影重来一次,她还是会这样选择。
在她看来,这份工作实际上是一座桥梁,或者一条纽带,连接起阴阳两端的人,让生者和死者能够直接对话。
而这样的工作,总需要人做,那么多人都可以,她为什么不行?
陈之影也还记得她说完那句大义凛然的话后江寒与当时是怎么回复她的,他用一种老学究的口吻说:“你可能不知道,法医工作可是很辛苦的,你身体素质这么差不行。”
“那怎么办?”
坚持晨跑,多跑几年就好了。”
陈之影谨记着这句话,一记就是七年,并身体力行。
只可惜,她却早忘记了说这句话的人长什么样子。
思绪回暖,陈之影面前的男人与早已模糊的记忆渐渐重合,她有些恍惚。
“原来是你!”
“意外吗?”
陈之影很诚实:“意外。”
话音刚落,突然闯进来的钱正越便打断了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老大,庄蝶醒了。”他说完快速瞥了一眼陈之影。
陈之影双手插兜,一副洒脱的样子,回了句:“我去医院看看。”
“但是……”钱正越犹豫了一下,“庄蝶的精神有些失常,一直都在胡言乱语,情况好像有点严重。”
江寒与皱起眉头:“一起去看看?”
“嗯。”
医院里浓重的消毒水气味让陈之影有些麻木,她和江寒与来到庄蝶病房门前,敲了敲门,里面传来女人的叫声。
声音很诡异,像发情的猫,又像婴儿的啼哭,高亢又响亮。
陈之影心里一惊,快速和江寒与交换了一个视线,然后推开门。
病床上的庄蝶面容憔悴,她眼窝深陷,视线空洞,推门直入的陈之影和江寒与吓了她一大跳。
庄蝶的视线慢慢聚焦,她看着走过来的陈之影一言不发。
“庄蝶,你怎么样了?”陈之影直截了当地问道。
庄蝶迅速缩成一团,双手抱膝,上下牙齿都在打颤,一直重复一句话:“不关我的事,不关我的事……”
医生站在旁边,很遗憾地解释:“她受了刺激,现在情绪很不稳定。”
江寒与不动声色走到她病床边,看着被她砸得一片狼藉的病房,打量着她的面部,试探性问道:“你看到李佳嘉了?”
庄蝶依旧维持着惊恐的表情,一直在重复着那句话:“不关我的事……”
陈之影皱起眉头,看着几近痴呆的庄蝶心里很不是滋味,她不知道庄蝶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这幅样子。
她慢慢走到庄蝶床边坐下来,抓住她的手,温柔地问道:“庄蝶,你还记得我吗?”
庄蝶瞪大双眼,快速挣脱开她,看着陈之影时神情里满是戒备。
陈之影叹了一声气,站起身来朝身后的江寒与摇了摇头。
“病人精神受了很大刺激,情绪很不稳定,她家人刚刚来看过,谁都不认识了。”医生再次出言提醒。
陈之影:“你说她家人来看过?”
医生点头:“是啊,一个男的,刚走没多久呢!”
江寒与立马问道:“什么样的男人,多高,什么衣着?”
医生挠了挠头:“大概165厘米,衬衣加长裤,穿得还挺正式的。”
“还有呢?”
医生面露难色:“我想不起来了。”
“他有说是病人的什么人吗?”
“说是她哥哥。”
陈之影瞥了一眼病床上神志不清的庄蝶,问江寒与:“你有通知庄蝶的家人吗?”
“还没有。”
“那这个人是谁?”
江寒与沉吟片刻:“不知道,去看一下监控。”
“好。”
两人立马调出了医院的监控,监控显示,在他们来之前五分钟,确实有一个男子来看望过庄蝶,外貌衣着和医生描述的相差无几,江寒与对这个男人并不陌生。
“是杜建林。”
“他怎么知道庄蝶在医院?”
江寒与缄默不语,与此同时,刑侦支队那边也传来了新线索的消息。
两人毫不迟疑,立刻赶往支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