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一出口,盛心筠就惊诧地发现,他的身上出现了一种暖暖的鹅黄色的光,像白日烟火,盛心筠的眼睛一下就瞪大了——这是个什么人?
并非盛心筠天赋异禀,而是他幼年时曾救过一个和他一般大的小豆丁,小孩为了报答他,给了他一粒药,说是从仙人那得来的,吃了后就能看清人和人的缘分,凡是同他接触过的人,身上会出现两种颜色,非黑即白,黑的即讨厌他的,白的即合得来的,除此之外,碰到恩怨纠葛,还能抹掉那人关于自己的那部分记忆,继而脱身,这也是盛心筠坑蒙拐骗无数还能苟活至今的法宝。
仙人是真是假盛心筠无从考证,但这药却让他十分介怀,一是这玩意经常让他白日见鬼;二是从此他就成了一个乞丐:从小他就觉得自己眼界高远,有鸿鹄之志,直到十岁那年,他认识了两个冒着皎洁白光的乞丐,一个胆小如鼠,一个力大如牛,凡是要抢的东西必然都抢不赢——胡沉风抢得越多,于不郁被揍得越狠……
这让盛心筠十分沮丧——乞丐的朋友哪怕是翻上天,不也是丐帮帮主么?
这和常规意义上的出人头地实在出入太大,自此盛心筠就变了,认定此生脱贫无望,成了一个穷且知命的乞丐,只是这样的鹅黄色,他平生未见,一时有些楞了……
其他两个还在巴巴地看着他,盛心筠收回心思,略微警惕道:“你要带我们去哪?”难不成是想严刑拷打、屈打成招?要是这样该如何是好?
“实不相瞒,我是新上任的县令,叫盛知,今日一来,此地就属我管辖,你放心,只是给你们寻个差事,不会害你。”
嗯?这是新来的县太爷?年纪这么小?盛心筠迟疑片刻,就拍了拍身上的灰说:“那行,先说好我们三个一起的,可不能分开。”
“这是自然。”
一路无话,只有淡淡的桂花香,盛心筠狗鼻子十级,一直在东闻西嗅,终于锁定目标,对盛知说道:“你这怀里,是不是揣着糖?”
盛知从怀里掏出一包用蓝色荷包裹着的桂花糖,说:“你闻得到?”
胡沉风灵光了一把,说:“县、县太爷,今天是、是我们大哥的生辰,能不能给、他一点吃的?”
这个时候盛心筠反而矜持了,虽被他的结巴急出了一身汗,却没有说话,只抿嘴多瞥了几眼那抹蓝色。
盛知一笑,捧着糖朝他手里一放,颇有几分郑重,说:“那给你,祝你年年有福,岁岁无忧。”
看着糖,盛心筠的心情愉悦且复杂,这辈子鲜少有人祝他生辰快乐,而他今天就碰到一个,塞了一颗进嘴里,果然比他平时讨来的要甜。
后头胡沉风和于不郁都咽了咽口水:“大哥,能给我们吃一颗吗?”
盛心筠翻脸不认人,头也不回:“小孩子不能吃,当心坏牙!”
二人脸色愁苦,盛知一笑,说:“没有了,我都给他了。”
见他心善,盛心筠就朝他说道:“这地可不太平,大人在这当县令,可得留心。”
“行得正,坐得直,又有何惧?”
这话坦荡,盛心筠却面无表情,心说你怕是不知前面几任县太爷是怎么死的,不过他也没吓他,只是说:“边陲之地,还是有些乱的,大人夜里不要随便出来走动。”
盛知点头,轻道了一句多谢。
长街到底,就是县令府衙,门匾残破,门口两座石狮子也缺了个角,只有门口一颗桂花树长势不错,香气宜人。
许是常年在作奸犯科的边缘徘徊,盛心筠望着这高高的院墙就开始心里打鼓,总有种马上要被抓进去的错觉。
盛知顿足打量片刻,脸色不变,给了银钱就让车夫走了,拾级而上,走了一段距离,仪门内并没有人相迎,相反眼前的青石长廊夹缝里都生了半人高的草,随风摇摆,这么看起来倒有几分相迎的意思。
盛心筠打量了这新上任的县太爷一眼,说:“大人看到了吧,这里的官难当,里头的衙役都跑光了。”
盛知神色波澜不惊,说:“有你们三个,暂且够用了。”
不知自己什么时候就被收编了,盛心筠满脸都写着拒绝:“大人您还是找别人吧,我们这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不顶事的!”
盛知回头看他们,疑惑道:“你们不是缺钱吗?”
“……是。”
于是盛心筠三个就耷拉着头跟在他身后,直到进了正堂,于不郁腿肚子开始发抖,拉着他的衣角说:“我们走吧,这地,我害怕。”
胡沉风这会也不结巴了,应声说:“对对,我们去找酒楼大娘!”
盛知点头,温声道:“既然你们有生财之路,那我就不强求,只是凡事自食其力,心中也坦然,若是你们没了去处,可来此处找我。”
“多谢大人。”几人连连致谢,飞快跑出去,哪知道就这么一会门口就停了一驾马车,一位锦袍公子正抬眼望着府衙,一脸鄙夷之意呼之欲出,一见他们几个就敲着折扇说道:“咦,这鬼地方已经穷的请不起衙役了么?你们几个过来,把这牌匾给我正一正。”
盛心筠一脸不爽:“你又是谁?”
“大……”还未被人这样直呼过,虞远真一句大胆就要出来,末了又吞进肚子里,挑着眉说道,“我是你们县太爷的弟弟,你们这些下人还不快来干活,也不看看这鬼地方破成什么样了!”
盛心筠十分看不上他,只觉得这人颐指气使的模样跟里头那人简直不像一个娘生的,便十分硬气地说了一句我不,而后带着二人扬长而去。
只是没走两步就听到一声惨叫,四个人蓦地回头。
“慎之……”虞远真直接奔衙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