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暂的定格之后。
景宥面上出现被至亲出卖的表情, 很是痛楚的模样。
姜笙言走过来,步履盈盈。
“景总要给我道歉, 今天太阳是不是从西边升起来的?”
话里尽是打趣。
景珍珠努努嘴,道:“你跟姜秘书道个歉,她肯定会消气的!”
景宥的两瓣唇似有千斤重,怎么都张不开口。
景珍珠催促道:“快一点, 你是不是我景珍珠的孙女!”
景宥目视前方, 声音发僵:“姜秘书, 对、对不起。”
姜笙言噙着笑道:“景总为着什么事要跟我道歉?”
笑意并不真,但没人看得出破绽。
“我不该半夜打电话,吵你睡觉了。”
说完这句话,景宥瞬间有种从大石头底下逃出来的解脱感。
“这件事啊, ”姜笙言笑容更甚, “我没有放在心上,景总不必道歉。”
景珍珠叹道:“你比我这个当奶奶的还惯着她。我是你的话,就多晾她几天!”
姜笙言微笑着冲景珍珠点点头:“那我以后多注意。”
景宥获得了原谅,却并没有高兴起来。
总觉得好像和平时不太一样, 又不知道哪里不对。
景珍珠伸手在景宥眼前晃了晃,“小宥别发呆了,赶紧吃完早餐去公司。”
景宥抬头看了眼姜笙言, 将疑惑暂时存在心里, 开始早餐任务。
姜笙言坐到景宥旁边的椅子上等她。
仿若戴了副只有一种情绪的面具,面具上恒然是大方得体的笑。
-
“姜秘书,你是不是改变了对我的称呼?”
换衣服的时候, 景宥发现了问题所在。
姜笙言莞尔,“叫景总有什么不好?”
景宥目光狐疑,在姜笙言脸上逡巡一番。
“你是不是还在生我的气?”她问道。
“没有。”姜笙言回答。
“那就好。”景宥没有怀疑这两个字的真实性。
姜笙言低着头帮景宥系好最后一颗扣子,眸中情绪不明。
景宥道:“今天为什么系到最上面一颗扣子了?我好像没办法呼吸了。”
姜笙言没说话,只安静地解了两颗扣子。
景宥的视线落在姜笙言唇上,喉咙动了一下。
姜笙言转身从衣架上取下收腰西装,用两只手撑起来。
景宥将胳膊放进去,转身。
姜笙言整理了一下景宥的领口,挂着淡笑道:“景总,可以走了。”
景宥倏然抓住姜笙言的手放到嘴边,在她手背上亲了一下。
姜笙言的心跳失去了规律,轻一下重一下混乱不堪。
她想说话,却像是被扼住了喉咙,发不出一点声音。
景宥望着姜笙言的眼睛,认真道:“我觉得姐姐跟平时不一样,肯定是还在生气了。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姜笙言看向别处,避开那双纯粹的眸子。
“我原谅你对我说谎了。”景宥道,“你也不要生我的气,我们扯平了。”
姜笙言牵起嘴角,挂上令人安心的笑,重新面向景宥。
“我没有生你的气。”
“没有吗?”景宥的眼睛里充满疑惑,脑袋离姜笙言近了些,想看清楚姜笙言眼睛里都装着些什么。
姜笙言迅速垂眸,道:“该去公司了。”
“好吧。”
景宥抬脚往外走,没有执着于此。
姜笙言的呼吸出现短暂的停滞,再维持不住脸上的笑容。
一把把生了锈的钝刀在她心上割啊,割啊。
离景宥越近,拉扯的力道越大。
-
景宥坐在工作椅上,脑袋后仰,发丝自然散落。
她的两只眼睛大睁着,同昨晚一样。
——在什么情况下,姜秘书会对她做恶作剧呢?
“叩叩叩!”金属门框上响起礼节性质的敲门声。
景宥坐直,姜笙言迎面而来。
“景总,这份文件需要签字备份。”
姜笙言双手将文件夹放到桌上。
景宥拿起笔,恍惚地签了字,说道:“我昨晚没睡好,现在要去睡一觉。”
“好的。”姜笙言道,“我什么时间叫你?”
景宥:“十分钟后。”
姜笙言:“接下来没有会议和外出计划,可以多睡一会。”
景宥:“我只睡十分钟。”
“好的,景总。”
姜笙言的态度挑不出任何问题,声音的温度却与以往天壤之别。
景宥起身,走到休息室门口时回头说:“姜秘书,我要睡觉了,你别忘了叫我起床。”
“景总放心。”姜笙言道。
景宥戴了眼罩躺下,有些懊悔。
应该让姜秘书五分钟以后叫她。
不,一分钟。
时间一分一秒走得很慢。
景宥从1数到了600。
一秒不差,时间刚刚好。
姜笙言走进来,微微俯身,轻声唤道:“景总,起床了。”
床上的人没有动静。
“景总,起床了。”姜笙言又叫了一遍。
景宥仍然保持着规矩的睡姿,仰面朝上。
姜笙言伸出手,踌躇片刻,还是轻轻抚上景宥的头顶。
“再睡十分钟吧。”她柔声道。
景宥从床上坐起来,摘掉眼罩,闷闷道:“我睡醒了。”
姜笙言手缩回来,“我出去工作了。”她道。
景宥像个没骨头的人,软软倒在床上。
没有恶作剧,什么都没有。
景宥长长叹了口气,像是要把身体里的空气都吐完似的。
-
姜笙言走出总裁办公室,丢了魂一样,不看路,凭习惯坐回工位上。
“姜秘书姐姐,你们——”应简的声音戛然而止。
应简从姜笙言侧面转到她正面,弯腰下来,平视她的眼睛。
“姜姐姐,你怎么了?”应简问道。
姜笙言条件反射地向上弯起唇角之后才回过神。
“应秘书有事吗?”她道。
应简说:“我没事,但是你有事。”
姜笙言:“我有什么事?”
应简:“我当然是不知道才问你的。”
姜笙言笑了笑,说:“小孩子别老猜大人的心思,回去工作。”
应简叹息,“今天不用问我也知道,你们没睡。”
姜笙言不免生出好奇,问道:“应秘书总是问这样的问题,是为了闹我脸红?”
应简摇头,用食指戳着下巴说道:“你信不信我是红娘转世?”
姜笙言:“你觉得呢?”
“我就知道你不信。”应简说,“真实的理由……我就是想知道景总是不是在这方面也领悟能力超群。”
姜笙言:“我可以直接回答你,她应该没有这方面的领悟能力。”
应简笑嘻嘻说:“那我们打个赌。”
“我不想和应秘书打这样无聊的赌。”姜笙言下巴朝应简工位的方向点了一下,“快点回去工作。”
“我赌景总能让姜秘书下不来床。”应简凑到姜笙言耳边说了这句话,飞速逃离现场,脚步轻快。
姜笙言唇边升起一抹笑,苦涩。
“应秘书刚才和你说了什么?”
景宥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姜笙言身后。
“没什么。”姜笙言淡淡道。
景宥俯身,贴近姜笙言耳边问道:“她教你新的恶作剧了?”
“没有。”姜笙言没有回头,“我以后不会再对景总恶作剧了。”
景宥脸上的肌肉一点点僵硬,眼睛比平日里圆了几分,眼角肌肉紧绷。
姜笙言目视前方。
哪怕景宥看不到她的脸,她也还是弯起一个职业微笑。
“景总出来有什么事?”
“我出来……”景宥把手随意搭在姜笙言脑袋顶上,拍皮球一样拍了几下,“透透气。”
姜笙言不知道景宥是在做什么,眉心皱了皱。
景宥把手收回来垂在身侧,走向办公室,步伐沉重。
-
“博士,你说在什么情况下姜秘书才会对我做恶作剧?”
景宥一个人在办公室想不明白,只好下来实验室求助“唯一的朋友”。
陆纤嘴里叼着半只鸡爪,全部啃完了才答景宥的话:“这很简单,你抢姜秘书手里的好吃的。”
她就是这么被应简盯上的。
“但是你的脑子是出了什么问题?你喜欢别人对你恶作剧?那你把应简领走好不好?”陆纤眼睛发亮,像看到了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
景宥扒拉开陆纤,躺在她的解剖台上,两只手叠在身前。
“我的脑子是出了点问题,没有办法停下来也没有办法思考,我好困。”
陆纤:“这是我的地盘!”
“我想到了!”景宥转动脖子,视线投向陆纤。
“你告诉姜秘书,我被纺锤刺破手指,受到了诅咒。”
说完,闭上了眼睛。
???
陆纤从眼神到表情无不透着迷茫。
“你要表演睡美人的舞台剧?这算卖艺吗?是不是公司要倒闭了?我还有没有鸡爪吃?”
景宥猛地坐起来,面色严肃郑重,说:“博士,你试过口腔细菌交换吗?”
陆纤认真思忖将近一分钟才答道:“我只试过口腔细菌收集。”
向来只有她抢别人吃的。别人想从她嘴里抢吃的?不可以!
景宥又虚弱地躺下,说道:“我一定是被姜秘书的细菌入侵了。”
陆纤抬头看了眼门口的监视屏,立刻拍着景宥躺的台子急促道:“快快快闭眼,姜秘书来了。”
景宥调整了一下姿势,迅速合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