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江跟着树叶七扭八拐地走进小弄堂，有了墙体的遮掩，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没有那么强烈。一路的热切目光，着实令他招架不住。

墙上凌乱地写着些房屋出租、专业讨债的联系方式，中间还顽强地挤着一些涂鸦。墙面斑驳开裂，原本完整的涂鸦在脱落的表面上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搞笑。

树叶儿在一扇不起眼的门前停下，冲梨江点了点叶尖，蹭蹭爬上墙，从墙的另一边拽出一簇爬山虎。

爬山虎晃着须尖，在墙头哆哆嗦嗦抖成一团：“您，您好。”

？？？

梨江前后左右打量一番，抖抖衣角，确定没有妖力跑出来，问：“你抖什么？”

爬山虎紧紧趴在墙头：“有点恐高。”

“……”

梨江看了眼大概跟自己胸口齐平的围墙，对他生而为爬山虎感到抱歉。

“陆柏青住在这里吗？”梨江问。

爬山虎团吧团吧把自己揉成一团萎靡不振的箭头，指向对门。

围墙不高，隔着墙能看到不大的院子里摆满了花花草草，还种着几棵树。

确实是“有去无回”呢，都在这里扎根了。敞着膀子摊在木架上的丝瓜藤，须尖一晃一晃，显然是在打瞌睡。边上石台的青苔翻下台子，顺着墙根一路铺开，大大咧咧。

门窗都开着，冒着蓝火的台子上还烧着水，家里有人。

叩，叩，叩。

吱呀——

院门半开，露出半个懒洋洋的身子。

“哪位？”

少年微微侧身，骨节分明的手搭在门边上。简单的纯色白T，边缘已经洗得有些发毛，却盖不住他出挑的气质。柔软蓬松的头发扎成一个小揪揪，乖巧地拖在脑后。

他安静地站在那，带着一身深秋的凉意和淡淡的桂花香气，眼睛微微眯起，露出几分午后的倦意。

好熟悉的气息，像寻了许久的多年不见的朋友，突然出现在人海尽头。

太久了，久到他想不起来那个人的样子，叫什么名字。

但是，应该没有这么矮。

少年没有等到回答，稍稍挑了挑眉。

梨江定神，把脑子里的奇怪念头抛掉，说：“你好，是陆柏青吗？”

“是，有什么事吗？”

“还债。”

讲话省略主语是一件很不明智的事，他差点被当成讨债的，在门口被陆柏青一脚腿出去。

梨江坐在唯一的软布沙发上，看他泡茶。

已经是深秋，少年还穿着堪堪到膝盖的宽松短裤，露出一整截修长的小腿，拖着米色的居家拖鞋，上面印着两个笑嘻嘻的小熊。

怪可爱的。

陆柏青泡完茶，发现梨江盯着自己的拖鞋出神。

“妹妹买的。”顿了顿，又补充道，“9块9包邮，非要买。”

梨江抬头看到少年略带无奈的脸，意识到自己偷看被抓包了。

“……有个妹妹挺好的。”

陆柏青沉默半晌，神色复杂地说：“可能吧。”然后飞快地转移了话题。

“尝尝吗，今年刚做的茶。”

简单的玻璃杯，冒着袅袅白雾，细长的茶叶在水中浮沉，展成翠绿叶片，散发出阵阵茶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