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常乐朝那堆箱笼挪了几步，斜着眼瞟了瞟碧螺，发现碧螺紧张得连头顶那撮淡绿的呆毛都在微微颤抖，不禁暗自冷笑一声，忽地捏了个诀，探手将樟木箱子上的黄铜大锁一弹，锁扣应声而开。

“噫——”碧螺尖着嗓子叫了一声，飞扑上来，就要舍身遮住大开的箱子。随着碧螺扑上来的，是一阵铺天盖地的灰尘，那灰尘在倾泻进暖阁的阳光中打着旋儿，胡乱飞舞。

温常乐嘴角微微扬起，看来自己猜对了，秘密果然就在这箱子里！

他一把将碧螺夹到腋下，碧螺扑扇着翅膀拼命扑腾，想要挣脱出来，甚至折断了几根火红的羽毛：“温！常！乐！你马上停下来，不要乱翻这个箱子！！！”

温常乐悠悠地将箱盖掀开，笑道：“你越不让我翻，我越要翻了。”

让温常乐没有想到的是，碧螺忽地下嘴，狠命地在他右臂啄了一口，温常乐吃痛，手一松放开碧螺，碧螺探爪“啪”地一把将箱子盖拍拢，一屁股坐在合拢的箱子盖上，警惕地舒展火红的羽翼，神情严肃，全无平日与温常乐嬉笑调侃的态度。

空气骤然紧绷，碧螺与温常乐在沉默中对视着，僵持着。

灰扑扑的尘埃仍旧在金色的阳光下缓缓浮动，温常乐沐浴在这暖和平静的阳光中，一丝寒意却渐渐从脊髓中生出来，他沉声问碧螺：“为什么我不能看？”

“每个人都有些不适合让人知道的秘密，灵川也有。”

温常乐直视着碧螺锐利的目光，毫不退缩：“但是师父以前就交给我这暖阁的钥匙，那就是说，他允许我随意翻看这里面的东西。”

“但、是、我、不、让。”

碧螺遍身火红的羽毛忽而根根立起，绯色火焰微微在羽毛表面流动跳跃——温常乐知道，这就如同蛇盘起身子吐信一般，碧螺进入了攻击预备状态。

如果自己坚持要翻看那些箱笼，他毫不怀疑碧螺会对自己喷出红莲之火。

果然，碧螺眯起眼睛：“......如果你坚持要开这个箱子的话，就先打赢我。”

温常乐目光扫过碧螺身后的箱笼，心下一动，挑眉道：“碧螺，我知道你为什么不让我看。”

碧螺警惕地后退两步，舒展阔大的赤焰羽翼，护住那堆箱子，没有答话。

温常乐自顾自地说下去：“这里面的东西，和灵川亡故的父母有关......和十年前那场战事有关，对么？”

碧螺圆溜溜的小黄眼珠转了转，道：“不要试探我，我不会告诉你答案的。”

温常乐舒了舒手，松掉手中捏住的防御诀，挺括的肩膀垂下来，放弃了查看那些箱笼的打算，转身径自往外走去，道：“我不会和你动手的，但是，不要以为我是怕你或者打不过你，是因为你是我师父的灵兽，如果你受伤，我师父会担忧难过，仅此而已。”

碧螺见温常乐放弃了开箱，便也收敛了羽翼，遍体流动的火焰也熄灭了。

它噗地飞下箱子，跟上温常乐，动了动嘴，却又吞回了一些话，只简短地说：“我是为了你好。”

温常乐甩给碧螺一个背影：“为了我好？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不信任我。就算师父派你跟着我这么多年，就算我们朝夕相处这么多年，你依然不完全相信我是真心向着师父的。你依然在提防我。”

碧螺尴尬地笑笑：“你胡说什......”

“你不用急着否认，谢伯伯夫妇对你有恩，所以你护着我师父，我都明白。你总觉得，如果谢伯伯夫妇还活着，仙盟元老的位子轮不到我爹爹和严伯伯来坐，我也明白。外面那些关于我爹的流言，让你心中对温家所有的人都充满芥蒂，不是么？”

碧螺被温常乐说中心事，默然不语，收敛羽翼，落在门口右手的一株缀满花骨朵儿的凤尾兰上。

温常乐的语气却不见怒气，只见忧伤，他停住脚步，清瘦颀长的背影对着碧螺：“其实你也不用瞒着我，我师父一直没有放弃过追查当年谢伯伯夫妇死亡的事情吧？而你也一直都知道他在追查这件事，是不是？师父心性单纯，并未对我设防，所以才会把暖阁的钥匙给我，允许我随意翻看。但你——因为我是温家之子，所以你一直没有完全把我当成朋友，对吧？”

“你说什么呢，我只是区区一只被驯养的灵兽而已，奉主人之命，照看照看你，你把我当朋友，我却也不敢高攀。”

“你一直觉得我父亲和严伯伯在浮云塔坠海的事情中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甚至、甚至谢伯伯他们怎么死的，你都——”

碧螺截断了他的话锋，语气淡淡的，似乎有一丝捉摸不定的讽刺，又有一丝稍纵即逝的哀凉：“怎么死的？仙盟元老院不是已经有定论了么？——因为当时塔内的玄衣卫寡不敌众，无奈之下，谢峰启动了浮云塔的自毁装置，玄衣卫残部以及浮云塔内的血族精锐一道，随着浮云塔沉入了幽冥海，被镇压于海底。”

“但是这个结论，你不相信，我师父也不相信！”

“元老院有元老院的说法，灵川和我也可以保留自己的看法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