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莫秋娘再次病的无法下床,而冷寒风去了一敞冷家,寻来了些奇珍异宝,白天陪在莫秋娘身边,晚上则躲藏在后院中雕琢他的玉树梨花。
半个月后,凉亭前的梨花随着时光清数凋零,只余下光秃秃的树叶和枝干,枝干中结出了一粒粒小小的果食。
那一天,阳光如一条斜线般照进别院,院中的绿叶折射出翠绿的光,像宝石一样晃着人的眼睛。莫秋娘的病稍稍好转了一些,他扶着她像往常一样去凉亭之中赏梨花,她抬起头,惊讶的发现,那株梨花竟然还在盛放着。
她高兴的语无伦次,“夫君,你看那株梨花。”
冷寒风拥着她说:“秋娘,这株梨花是奇迹,相信我会带给你奇迹的,你的病一定会好起来的。”
她笑了,冷寒风却没看见她眼底浮动着暗流,那株梨花再美,开得再好,可雕琢的便是雕琢的,不会如活生生的梨树那般,随风而动,风过、叶舞、花落,四季交替开花结果,这才是自然规律。这株梨花不会随风而动,青铜打造而成的叶片不会如其它绿叶般,折射出翠绿的光,白玉雕琢而成的梨花像一张没有生命力的白纸,这只是一棵没有灵魂的树,根本就不是奇迹。
莫秋娘说的话果然一语成谶,她没有熬到第二年春天,确切的说是没能熬过那个冬季。
那一个冬季都在下着大雪,风刮着光秃秃的树木呼呼作响,天寒地冻的,连呼出的气息都会变成白茫茫的雾。她死的那天晚上,却异常的安静,风雪的声音停止了,冷寒风就躺在她的身边,听着她的心跳,如同有一个人在里面打豉,咚……咚……咚……,声音越来越慢,直到最后停止,她的灵魂就像随着最后一次呼吸,变成了那一片白茫茫的雾飘走了。
丧事如期举行,莫秋娘的母亲在她的棺前哭的昏天暗地,而他仅仅在春月楼大醉了一场,他没有流露出任何伤心的神色,这让莫秋娘的生母颇有微词,连带着冷家的下人丫环亦在背后议论他是个无心之人,妻子死了,他竟然还有心思去买醉。
只是他的殇在心里,生根发牙后再凋零,最后只余下一团粘稠漆黑的暗伤,看不见也摸不着,却每时每刻都在折磨着他。
原本他以为流连于秦楼楚馆的他不会对谁钟情,他的性格中本就有着浪子的本性,即便他的人在这里,可心却是不安定的,无时无刻不在飘泊。
但是莫秋娘对于他来说却是个另类,她能让他心安,可是她死了,如此快速的从他的生命中抽离,像是毫无征兆的风。而他就像漂飞在狂风里的风筝,断了线更失了魂,心没有了栖息之地,在那里都是漂泊。
犹记得初见时,她那一张清丽素雅的脸,如同一株盛放的梨花,她果然是喜欢梨花的,于是他把那株玉树梨花看成了她的影子,可是不管他如何回忆,心都是空的。
于是他重新踏入了秦楼楚馆,与青楼女子们寻欢作乐,可是药能医假病,酒却不能解真愁,再烈再浓的酒都无法让他的心再次安定下来,他觉得自己快死了,最终迷上了比酒更销魂的极乐丹。
他在杨州别院不分黑夜白天服食极乐丹,或者去秦楼楚馆中借酒消愁,冷家痛斥他的行为,身为谪长子却没有尽到做为一个谪长子该尽的责任,把家业都丢在一边。
两年后,冷家对他下了最后通牒,他仍然一意孤行,最终与冷家断绝关系,而他所依赖的极乐丹也失去了源头。因为害怕会开罪冷家,所有人都没有再卖给他一棵极乐丹,无奈之下,他只能自己去找药材,学着书上的记载制作极乐丹。
他不断出没于深山野林和秦楼楚馆中,喧嚣和孤寂并存,两种极端像是冰与火,他在其中穿梭着、徘徊着,不矣乐乎。
那一日,他在沙漠之中遇到了一个女人,她是藏剑山庄的七小姐,若不是他的出现,她可能早就已经死了,当然那是后来他为自己开脱的一个理由。那个女人的五官和莫秋娘的五官长得很像,但却没有莫秋良的素养和气质,连言淡都显得很笨拙无礼,可是他看着她的脸会隐隐作痛。
一路上,他不难看出女子对他的好感,他在为她介绍西施颜时,脑中闪过一丝火光,却抓不住是什么。后来她走了,去雪峰上找雪天连蕊,他才恍惚觉得心再次被人狠狠的刺了一刀,像莫秋娘离他而去的那一晚。
他起身追了上去,在茫茫雪峰中失去了她的足迹,却意外的得到了雪天连蕊,几天后他再次发现了她,把她带了回去。用参和了西施颜的无水胭脂把她脸上的胎记除去,且让她的皮肤更有光泽,更迷人,却也让她渐渐死亡。
他近乎冷冰的剥下了她身上的皮,最终用她的皮和青铜制作成了一个女子的像,可是她常年握剑,手上的薄茧太多,根本就无法与秋娘的手相比,于是他在司乐访中看中了司访双绝之一的丰兰馨,她有一双柔若无骨的手,美丽的就像是一株雪白的兰花盛开般。
可是像成后,看着冷冰冰的像,他的心依然空洞,那只是一个没有灵魂的假人,除掉胎记后的莫秋娘,不官是五官还是肤色都和莫秋娘一模一样,然而却是妖娆如桃、媚惑如杏的气质,与莫秋娘清丽素雅如梨花般的气质不同。
不久后,藏剑山庄的人查到了他的身上,却又戛然而止,大概是被冷家给挡下了,毕竟藏剑山庄中许多的宝剑都来源于冷家,为了一个不受宠的小姐,权衡利弊之后便悄无声息的压下了。
半月后,更是莫秋娘十年的忌日,他抱着秋娘像去她的坟前,之后遭人杀害,其实他早已不想活了,他的心早就已经腐烂,只是生命的特征还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的心是安定的、安详的,嘴角带着一丝微笑,仿佛去见一个久别重逢的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