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外面暮色深浓,雨已经停了,高处可以听到马路上车轮胎碾过雨水的声音,呲啦一声,延去无尽的远方。
客厅灯亮着。
蒋纹不急不缓的在卧室里换上睡裙,又披了件薄衫,赤脚走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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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深从电脑屏幕中抬头,就看到客厅的酒柜旁倚着蒋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那儿的,长裙黑发,单薄的像片纸。
见他抬头,她语气懒倦的开口:“我当家里进贼了。”
蒋深把电脑搁在茶几上,揉捏着鼻梁处的穴位,“吃饭没?”
蒋纹顺势从酒柜上取了瓶格拉芙,红绸沿透明的杯壁而下,汇集成一缕醇香,蒋纹晃着酒杯,坐进蒋深对面的沙发,“我不吃晚饭。”
蒋深敛眉看她,“你这毛病怎么还不改?”
“我不觉得是毛病,怎么改?”
蒋深顿了顿,轻声问:“还生气?”
蒋纹偏着头,神情淡漠,“不至于。”
“我今天必须把你送走,蒋德今天来的目的就是你。”
蒋纹安静坐着,不说话。
“楚姨分那百分之二给你,我没意见,但有些问题你必须要知道,这是战场,不是儿女分餐,这里面的明争暗抢毫无下限,没有人拿你当亲人。”
蒋纹眼皮浅浅一抬,“你想说什么?”
“你的安全问题。”蒋深背靠沙发,沉沉吐出一口气,“楚姨的股权变更消息我们今天早晨才得到,蒋德就已经闻着味过来了,他能这么快,证明我这边有他的人。”
原本护她安危只是防患于未然,如今是彻底一语成谶。
“蒋纹,你是我现在唯一的亲人,我不想让你趟这趟浑水。”
蒋纹不想听了,酒杯抵唇一饮而尽,“啪”的一声放在桌子上。
“你没必要和我说这么多,你们蒋家的东西,我没打算要。”
蒋深抬眸,“你不姓蒋?”
蒋纹亦真亦假的说:“姓蒋的只有你。”
蒋深语气变冷,“你闹也有个度。”
蒋纹就笑了,“我从小没人管,不知道度是什么。”
“蒋纹!”
“怎么着?”
蒋深攒着眉瞪她,蒋纹目光不示弱的回视,她的气色一直不好,今天尤为明显,白到几乎透明。
想起她今天跪在雨里,蒋深撇开眼,“抱歉。”
蒋纹嗤了一声,并不回答。
蒋深换了一茬儿,问:“陈陷呢,今天接触了吗?感觉怎么样?”
蒋纹说:“那个司机?”
“嗯。我朋友的发小儿,熟人帮忙我比较放心。”
蒋纹若有所思,“他是北京人?”
“嗯。”
这倒是没有想到。
陈陷普通话很好,基本听不出来口音。尽管蒋纹也说普通话,但只要回京,环境人物一渲染,有些地方总带点儿淡淡的京腔。
有个问题,她倒是很想知道。
“他以前做什么的?”
“当过兵。”
蒋纹眼神停住,“当过兵?在哪儿当?”
蒋深说:“很远,新疆。”
蒋纹沉默。
她终于明白他身上那股血性是从何而来了。
茫茫边界,辽阔沙漠,五星红旗之下的一身绿色。
蒋深绕来绕去,话题还是回到重点,“这段时间如果出门,无论去哪,一定要先告诉我,然后让陈陷开车来接你,哥不可能时时刻刻在你身边,你自己要小心。”
蒋纹把掉落的薄衫提上肩头,从沙发上起身,她走回卧室,在进房间之前停步。
“蒋深,有些话你不好直说,林之竹已经替你说过了。”
蒋深一愣,抬眸望她,“她说什么了?”
“她说什么不都是你的意思么?她可是为你办事的。”
蒋深紧绷起下颚,却没有作声。
“你们一个于情,一个于理,其实目的比蒋德更明显。”
“蒋纹……”
“你要的东西我会给你。”
“……”蒋深动作一顿。
蒋纹的脸融在光影交界处,轻声说:
“别再跟我打亲情牌了,哥,我跟我妈不一样,我只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