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玉窈不可置信地望着这位曾为她写诗作赋的探花郎。去岁七夕,苏盛还信誓旦旦说她比江颂宜更担得起“临川”封号,如今倒成了捅向她的刀。
“说法?”江柏川转动轮椅停在四皇子席前,“殿下以为该如何?”
辛夷子固把玩着青玉酒盏,盏中琥珀光映得他眉眼愈发深邃:“孤记得,西郊马场缺个驯马女官。”他忽然抬眼看向廖纤纤,“廖姑娘可愿领这份差事?”
满室哗然。马场女官虽只是九品,却能脱了奴籍。江玉窈指甲掐进掌心,她苦心经营三年,不及廖纤纤今日做戏一场!
暴雨骤然而至,雨打芭蕉声盖住了余初薇的冷笑。她望着江玉窈摇摇欲坠的身影,忽然想起上月被这庶女推进荷花池的仇。窗缝漏进的风掀起她袖口,露出腕间被江玉窈抓伤的红痕。
“民女……”廖纤纤伏地叩首,袖中滑落半截染血的绢帕。帕角绣着歪扭的“窈”字,针脚与江玉窈香囊上的如出一辙,“愿为殿下效犬马之劳。”
江锦昭手中茶盏应声而碎。他忽然看清那帕子用的是云锦——去年贡品,圣上只赏了侯府三匹。母亲说全给了江颂宜做嫁衣,怎会出现在廖纤纤手中?
辛夷子固摩挲着腰间夔龙纹玉佩,指腹被玉料沁得冰凉。眼前这场闹剧让他额角突突直跳——江玉窈作为他钦点的侧妃,此刻钗环凌乱、涕泪横流的模样,倒像是市井泼妇。
“姚兄慎言。”他截断姚哲未尽之语,玄色蟒纹袖口金线在日头下闪过冷光。去岁上元夜宫灯如昼,他曾在御花园当着杨贵妃的面,信誓旦旦说江玉窈蕙质兰心堪为正妃。如今想来,那盏摔碎的琉璃宫灯倒成了谶语。
江玉窈绞着帕子退后两步,杏色裙裾沾着茶渍,像被雨水打残的玉兰。她望着辛夷子固紧抿的唇线,忽然想起三年前初见——少年皇子执伞立在杏花树下,为她拂去肩头落英时,指尖分明是暖的。
“还不去更衣?”辛夷子固声线里淬着冰碴。他余光瞥见兵部侍郎之子姚哲把玩着匕首,刀刃映出江锦昭铁青的脸色。永定侯府与姚家素来政见相左,此刻倒同看猴戏般瞧着他后院起火。
廖纤纤提着裙裾追进马车,车帘落下时故意蹭过江玉窈红肿的眼角。香球晃荡着,将两人影子投在绉纱窗上,恍若皮影戏里的魑魅魍魉。
半柱香后,江玉窈扶着侍女的手踏出马车。月白襦裙绣着银线木樨,发间珍珠步摇随莲步轻晃,倒显出几分楚楚风致。只是经过余初薇身侧时,对方突然掩鼻轻咳,引得众人皆想起那团秽物,顿时神色微妙。
“殿下……”她柔荑轻扯辛夷子固袖摆,指尖蔻丹是新染的凤仙花色。从前这招百试百灵,此刻,却见对方正与余初薇谈论《洛神赋》,少女鬓边金步摇随着笑语轻颤,晃得她眼底直生疼。
余初薇借着整理披帛的动作,将腰间禁步往辛夷子固方向偏了偏。香囊里飘出苏合香——这是今晨特意熏的,与四皇子惯用的龙涎香正好相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