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姑母。”江颂宜忽然上前福身,”长公主遣人来问,今年要摘哪株牡丹制香?”她袖中滑出半截金请柬,正是苏盛昨日塞给门房的那张。
陈如意盯着请柬上“临川县主“的泥金小字,忽然嗤笑:“我说江娘子怎敢赴宴,原是靠着侄女的脸面。”她指尖掠过江颂宜鬓间累丝金凤钗,“可惜啊,凤钗再贵,也掩不住商贾之女的铜臭气。”
江卿墨正要发作,忽听假山后传来环佩叮当。长公主扶着侍女的手转出,发间九凤衔珠步望在日头下晃得人睁不开眼:“本宫倒是好奇,陈夫人当年陪嫁的三十船嫁妆,可有一文钱不是陈记绸缎庄挣的?”
满园霎时死寂。陈如意父亲以绸缎起家,最恨人提及商贾出身。她手中团扇折断,翡翠扇坠砸在青砖上,裂成两半。
“殿下说笑。”江姝忽然执起江颂宜的手,”我们颂宜虽在乡下长大,琴棋书画却是不差的。”她指尖在侄女掌心轻划,正是幼时教过的暗号。
江颂宜会意,转身朝临水亭走去。紫檀木琴案上摆着蕉叶式古琴,她信手拨弦,一曲《牡丹赋》倾泻而出。琴声清越处惊起檐下燕雀,婉转时引得彩蝶驻留琴头。
“好!”长公主抚掌大笑,”本宫这株‘青龙卧墨池’总算觅得知音。”她摘下鬓间金累丝牡丹簪,亲手别在江颂宜发间,“赏你了。”
江玉窈站在月洞门外,手中帕子早已绞成麻花。她望着江颂宜发间的御赐金簪,忽然想起昨夜偷听的对话——原来姑母早就打算将长公主府的人脉交给这个贱人!
暴雨忽至,打落满地残红。
铜雀台檐角的铁马被秋风撞得叮当作响。江姝扶着侍女的手迈进花厅,石榴红遍地金马面裙扫过青砖,惊醒了案几上沉睡的金博山炉。
“多年未见,陈姐姐倒是愈发有老夫人派头了。”她抚着翡翠禁步在玫瑰椅落座,眼尾扫过陈如意鬓边九树凤钗——那是超品诰命才配享的规制。
陈如意慢条斯理拨弄着手中蜜蜡佛珠,沉香木镶金的椅背将她身形衬得格外瘦削:“江娘子今日登门,莫不是又要借《女则》?”她故意咬重“江娘子”三字,满意地看见江姝指节泛白。
三十年前临川长公主府的伴读之争恍如昨日。彼时陈如意因献《洛神赋》双面绣屏风拔得头筹,江姝却在赏雪宴上拆穿绣娘代笔之事。如今两府门第虽都显赫,这份龃龉却随岁月愈发尖利。
“老夫人说笑。”江姝端起霁蓝釉茶盏,盏中君山银针根根倒竖,”听闻定国公世子新纳的如夫人,昨日捧着账册在您院前跪了三个时辰?”她红宝石护甲轻叩盏沿,”要我说,何苦为难小辈?”
立在陈如意身后的崔氏猛然攥紧帕子。她与婆婆同岁,此刻却要低眉顺眼捧着手炉。去岁想收回陪嫁田庄,反被陈如意当众斥责“不守妇道”,这口气至今梗在喉头。
“江娘子这般菩萨心肠,怎不把章家退婚的庚帖烧了?”陈如意突然轻笑,”听闻贵府三姑娘被退婚那日,护国公府门前的石狮子都让人泼狗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