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三权衡利弊后，韩昭渐渐读懂龙武卫此来的深意，只不过其中有两大关键，在于邵先师是否可能叛变，以及去到监察司后会不会落入荒妖帝的彀中，招来杀身之祸。

正当韩昭有所犹豫的时候，远方传来一阵摇风哨音。

哨音悠扬而不凶，是友非敌。

与此同时，破风音接踵而至，又有不少武者闻风赶到，其中有两个身着寒江服饰，像是柳寄君领着寒江子弟到长安了。

而察觉到韩昭的目光，这两名寒江子弟也随众议朗声说道：“既然监察司盛情相邀，枭主不妨答应。”

此话一出，其他散户游侠乃至百姓也纷纷发声：

“是啊枭主，近两年监察司查杀了不少贪官污吏，正气着哩！”

“监察司不属国师府，枭主切不可与之为敌！”

“枭主三思啊！”

“他们万不敢杀你，枭主莫忧！！”

“……”

值此重大抉择的时刻，韩昭忽然发现有趣的一幕。

只见站在屋顶上的几名江湖天骄都在偷瞄彼此，特别是大师兄时秀一个脑袋满头雾水，显然就是没听懂龙武卫此行的门道。

于是他摸着腰间的水龙刀，眼神却频频偷瞄沙行秋和叶婳，看得后者两位姑娘拉着脸，明显嫌弃得不行。

最终，叶婳率先拱手，请枭主入监察司。

沙行秋权衡再三后也随大流，时秀这才拱手，领着身后一众侠客齐声附和，彻底把枭主架了上去，同时也是给了松口的台阶。

如此这般，韩昭环顾四方百姓，沉吟说道：“既是民心所向，那便随将军走一趟。你等先行离去，小心埋伏，按计划行事。”

后边一句是对无面说的，于是鬼面李布衣上前接替指挥，抬手间便令满场战意顿消，数十无面不顾喝止，径直走向龙武卫，徒步突围。

宇文翰连忙下令，让龙武卫让开其道路。

却见无面走出包围圈后，立即掠起身法遁入两侧楼房，与此同时李布衣的声音悠悠传回：“请在场诸位见证！若监察司害我枭主，满朝文武，一个不留！”

………………

枭主答应移步监察司，这消息如同蝗虫过境瞬间传遍长安。

宇文将军府中，正在招待唐破的宇文周也愣了许久，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其老脸渐寒而见怒，换来唐破一句：“将军老当益壮。”

甘氏将军府中，老玄将甘比歘的一下就从病榻上坐起身，一把抓过情报一字一句的细读：“好家伙，此去监察司莫非自投罗网，这韩昭是真不怕死？”

关于枭主是不是韩昭这件事。

很多人只敢揣测，而不敢确定。

唯独老甘比当年接替禁军统领恰巧撞上无面夜闯皇宫劫走韩昭，后来他数次找到宇文周也旁敲侧击，笃定韩昭即为枭主，而这也是双帝之争爆发后，他选择称病告假的根本原因。

他老了。

跟不上年轻人的疯癫行为，也看不清形势了。

就好比今日枭主自入监察司，凶险程度更胜当年夜劫皇宫！

同样被此举吓到的，还有长安城中无数选择观望的士族，曾经受过无面救赎的百姓，甚至在各大文坛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与此同时，消息传入宫中。

内卫兼锦衣都督怒砸银杯气得白脸通红，只因枭主并非单独前往监察司，而是带着他的义子曹越同去，无异于挑衅！

“王八蛋，挟我之子，妄图止我刀兵？”

“做梦！！”

“来人，给我调集人马，即刻上监察司要人！”

此话一出，数名锦衣千户面面相觑，连忙轻声提醒：“公公消消气，此事关重大，陛下不会不知，还是请陛下定夺较为妥当。”

正当曹平忧心义子安危，属下宦官疾步走来，附耳说道：“陛下召邵先师进宫了。”

………………

御花园中，百花盛放。

肉眼可见的灵风轻摇着花海，风痕徐向上，聚成一方灵涡。

曾由韩昭复刻后传于俞颖的大夏聚灵阵，正在汲取天地灵气灌注御花园，于是灵雾漫地，使万花娇艳，说长势愈加还不对，它们的个头分明比外界的花要更大些。

每次走进这御花园，邵先师都有种走进另一个世界的错觉。

最直观的感觉在于，连吸进肺里的空气都是猩甜的。

这不禁让他忧虑一件事：如此将灵气强行聚集于一处，长久以往可会令长安枯死？

然而这话不能问出口，也不该他问。

时隔两年，邵先师依旧是一身绸制侠客衣，黑色金边略宽松，手持铁扇扎着马尾，散漫而不失凌厉，更见笑里藏刀。

唯一变化的是他的双鬓早已银白，眉宇间常驻着疲惫与虚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