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舟扬很庆幸他们是开车来的,更庆幸范应的换洗衣物在车上,不然范应现在浑身沾血衣服还破个洞,这样到市区去怕是会被人报警扭送公安局。
范应换过衣服,从车间走出去没几步,身形一晃,就一头倒下去了。好在谢舟扬眼疾手快,放下范老太一把接住了范应,免了他在水泥地上磕个鼻青脸肿。
范应紧闭着眼,一张脸白得吓人,明显是失血过多晕过去了,需要到医院补液。谢舟扬把人打横抱起,先放进车里了,再返回来把范老太太扶上车。
范老太太倒是没什么事,被人画了一个能让人睡上好几天的符阵,谢舟扬把符阵解了,估计范老太太也快醒了。但怎么说也是个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了,保险起见,谢舟扬还是把人一起送医院检查了。
范老太太果然没什么事,没多久自己就醒来了。她找谢舟扬要手机给范家人打了电话,半个小时后,范家三人都一起过来了,还拎了袋水果过来。
当时范老太太在打葡萄糖,一小瓶葡萄糖正好也快打完了。老太太精神还挺好,一直说饿了,想吃东西。谢舟扬找了个护士帮忙订了份清淡的病人餐,老太太就一边吃着饭一边看电视。
急诊观察室没有门,范家伟是最先进来的,喊了声:“妈,您怎么样啦?”
“我没什么事。”范老太太恋恋不舍地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看到自己的大孙子范钦。
“奶奶,您感觉怎么样,有哪里不舒服的吗?”范钦拎着水果进来,先关心范老太太的情况。
范老太太一看大孙子,电视不看了,饭也不吃了,一声一声的“哎呦”叫唤起来。
范钦把水果放下,扶着老太太,忙问她:“奶奶您怎么了?哪不舒服啊?”
范老太太嘴一咧,刚要说话,旁边床位边上的谢舟扬先开口:“老太太没什么事,没受伤,也没磕着碰着,不过这两天没吃好,可能又受了些惊吓,你们做家属的回去了给老太太好好补补。”
谢舟扬说着,用棉签沾了沾杯子里的温水,给范应把干裂的嘴唇濡湿。
范老太太向大孙子诉苦的话卡在喉咙间,上不上下不下的,噎得她“哼”了一声,拉着大孙子的手抹眼泪,“钦钦啊,你怎么才回来啊,你就不想奶奶啊,是要奶奶快死了你才肯回来看看奶奶。”
范钦看老太太样子也知道老太太没什么事,就脾气上来了要人哄着,他暗示范母去关心关心范应,自己坐在床边陪老太太说话:“奶奶你胡说什么!怎么能这样乱说自己,奶奶肯定会长命百岁。”
老太太小孩一样“哼”。
范钦耐心地给老太太解释:“奶奶,不是我不像您,我工作太忙了,您看啊,我这个工作比较特殊,我在外面保护人民,奶奶您想想,您大孙子还要保护大家,您是不是得为大孙子骄傲?”
老太太小孩脾气,被哄了一会,也不闹了,应和着:“对对,对,我得为钦钦骄傲呢,钦钦忙,不是不想奶奶。”老太太拉着范钦手,问他:“那钦钦啊,你什么时候放假啊,你上学都学些什么,累不累啊?我听人说大学里可多漂亮小姑娘,你交没交朋友啊?”
范钦表情有些难看。
程素把水果拎到谢舟扬那边,在床头柜上放下,正犹豫着话要怎么说,听到老太太的话,她刚好先放下谢舟扬这边,回去跟老太太说话:“妈,您又糊涂了,钦钦都工作了。”
老太太不服气地反驳:“我才没老糊涂,我看你才糊涂,你就是糊涂,弄个扫把星来我们家,把钦钦气得都不回家了,就是你糊涂!”
“妈!您怎么能这么说!”
“奶奶,奶奶!”范钦打断老太太的话,把话头转走,“奶奶,我在外面那么久,可想您做的饭菜了,奶奶,您什么时候给我做啊?”
老太太宝贝孙子,孙子一说想她的手艺了,顿时耍脾气也忘了,只顾得心疼大孙子,“哎呀我的宝贝钦钦怎么瘦了啊,钦钦想吃什么菜,跟奶奶说,奶奶给你做,马上就给你做啊。”
谢舟扬背对着范家几人,嘲讽一般地扯了扯嘴角,轻轻地揉着范应皱起的眉头。范应睡觉不安稳,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满脸的慌乱和紧张,谢舟扬低头凑近的时候能听到他含糊的呓语,像极了某种小动物的呜咽。
谢舟扬用指腹揉着范应紧皱的眉头,直到那个小结慢慢舒展开了,谢舟扬手指略过眉骨滑到眼窝。范应眼睛睁开时正面看是像少年人那样略圆的大眼睛,当他闭眼时,一双眼睛又变成了两条带弧度的细长的线,谢舟扬指腹贴着弧度滑到眼尾。范应的睫毛出奇的长,搔得谢舟扬指腹微痒,是那种说不出挠不了的痒。谢舟扬突然发现,范应左眼眼尾向外延伸出去的方向,靠近眉尾的地方,有一粒很小的痣。
谢舟扬在这粒小小的痣上摩挲了几下,给范应拉了下毯子,站起来,“几位。”谢舟扬客气地看着范家几个人,“我和小八这次过来,是想把小八的身份和户籍的事给办完。”
那边的其乐融融就像被人突然按了暂停键,静了片刻,只听见范老太太语气不善:“那我们范家就白养他长那么大了?”
“妈,您这话……”程素面色不虞,带着歉意看了看谢舟扬。
范钦陪着老太太,也温声劝老太太:“奶奶,话不能这样说,范、弟弟和我们也是一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