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情景，肯定惊心动魄。”凌冰看了陆展眉一眼说，“她还算是走运，总算平安生下来了。”

“路途遥远，我师父一去数月，我便生下了你。”穆红鸾看着陆展眉，声音哽咽，“你爹爹怕留下你横生是非，便狠心带了你去大漠，从此两相分离。转眼间，就是十五载光阴。”

“我记得你说过，齐真对你有恩。”凌冰看着穆红鸾问道，“那之后他也常来你观内吧？你与陆程峰虽然不能相见，但也可以互通消息。”

穆红鸾默默地点了点头。

“既然如此，那我爹是怎么死的？”陆展眉恨声问道，“究竟是谁杀了我爹？”

“杀你爹的，不是任何人。”凌冰说，“是‘道义’二字。”

“道义？”陆展眉不解。

凌冰看向穆红鸾：“我可以说吗？”

“告诉她吧，由你来说，反倒要好些。”穆红鸾的眼角不由自主的流下一滴泪水，她说，“她是我们的女儿，她能撑得住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陆展眉追问，“还不快点告诉我！”

“陆展眉，我问你，如果你爹真的打算放过齐真的话，”凌冰问，“你爹会怎么样？”

“我不是说过吗？”陆展眉说，“紫王殿门规严格，齐真违犯了门规才被追杀，若我爹放过他，死的就是我爹！”

“那你呢？”凌冰问，“身为你爹独女，你又会怎么样？”

陆展眉一下子怔住了。

“我……”她愣怔着看向穆红鸾，“我会……”

“一定会受到牵连！”凌冰说，“可是你刚才也听到了，齐真不仅是你爹的同门师弟，还是他和你的恩人！多年的情谊在此，你让你爹爹怎么下手杀他？”

陆展眉站在那里，彻底愣了。

“不仅如此啊！”凌冰走到她面前，“顾家那位节妇，不，还是称她为安小姐为好。若是齐真死了，那安小姐与她腹中孩儿肯定也保不住性命！齐真多年前救了你和你娘，若你爹害了他，那等于是--恩将仇报。”

“恩将仇报……”陆展眉脸色发白，“难道我爹他……”

“他只能死，而且，必须看起来像是被人杀死！”凌冰看着她，“哪怕这根本是他自己做出的选择。”

“那么，他不是被齐真所杀，”陆展眉喃喃道，“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他别无选择，只能这么做。”凌冰的眼中满是怜悯，“只有牺牲他自己，才能保住所有的人！”

屋子里突然安静了下来，陆展眉怔怔看着凌冰，许久许久，她才从梦中惊醒一般，猛地痛哭出声。

她哭得惨烈，哭得悲痛，哭得难以自制。她渐渐弯下腰，捂住脸庞，跪倒在地上，放声痛哭。

“展眉……”穆红鸾抹去脸上的泪珠，蹲下身，将陆展眉揽在了怀里。

“你是知道的对不对？你一定是知道的！”陆展眉锤了穆红鸾两下，渐渐地软了身体，伏在穆红鸾怀里哭道，“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

“对不起，是娘的错。”穆红鸾紧搂住她，安抚着她。

她们相互依偎着，看上去的确是一对真正的母女。

突然，小凡走了过去。他拍了拍陆展眉，又拍了拍穆红鸾，将她们的手搭在一块。

陆展眉抬眸，正对上小凡那双大的出奇的眼睛。

“小凡，你知道的，对不对？”陆展眉含泪看着他，“所以你才会拉着我跟她在一块。你心里知道的，她是我娘。”

小凡看着陆展眉，他听不见，可他似乎懂了，竟然轻轻的点了点头。

“我真蠢，真的是蠢透了！”陆展眉这样说道。

“其实你应该能觉察到吧？”凌冰蹲在陆展眉身边看着她说，“你爹和你娘之间那种若有似无的情感，你应该能够发现。”

陆展眉一怔，她抬起头来，看向面前的穆红鸾。

她还记得她第一次见到穆红鸾的时候爹爹那种古怪不自然的态度，说是旧交，可话里话外总是透着一股不同寻常。现在想来，爹爹已经很克制了，可仍旧无法掩饰自己心中的激动。

不仅有激动，还有悲伤。

十五载，他们相识十五载，分离整整十四年。那是他心爱的女人，他女儿的娘！十四年了，他不知道有多想她，可好不容易见到了，却又要马上分离。

而且，这一次是生死相隔，再也没有再次相聚的一天。

她早该猜到的，她早该明白的！陆展眉恨自己，她不该妄自猜测，更不该因为自己感觉到了那种情感，就擅自以为那是爹爹对亡母的背叛。

她真的错了，从头到尾都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