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念揩了两把手，急忙从灶屋出来，“村长，啥子？” 两人进了屋，骆江川识相的杵在门外捯饬他的摩托车。

“问到了，问到了。”村长手上直哆嗦的重复着。

问到了。

心中有种莫名的情愫蔓延开来，像是星星之火跳耀着，忽闪忽闪，时明时暗。

村长拍着刘念的手背，“说是在北町，你看你要不要去看哈，就是路远的很。”

刘念比想象中平静，和村长道谢了，才将人送出去，临走时村长犹豫了一番，开口，“你想清楚，反正你现在都是一个人，想去看看就去看。”

见刘念站在门口走神，骆江川叫了他一声，“刘念。”

刘念尴尬的回过神，“啊？”身后是破败的老屋，他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陌生又熟悉，在风雪中摇摇欲坠。

晚间烧了洋芋饭，骆江川估摸着自个儿明天就得走，“打扰你了。”待了一天，也知道刘念家刚死了人，实在不好意思再多待，“明天一早我就走。”

本就是路人，刘念也没多挽留，饭间闲聊问道，“你往哪走？”

“远着了，往北城。”

刘念对北城没什么概念，这辈子都没出过安岭，念道着，“是嘛，北城得在北边吧，离北町远吗？”

男孩魂不守舍的样子，问的漫不经心，却带着几分期待看着自己。骆江川回答，“一个方向的，不算远，但离你们这儿挺远的，得走好几天。”

好几天啊，刘念一年到头跟奶奶去一趟镇上，早上天没亮就得起，走大半天才到的了。刘念多问了一句，“那你来这么远的地方干嘛？”

骆江川扒饭的速度慢了下来，脸上一僵，旋即又抬头憨笑，“嘿，找人。”

骆江川一句找人，让刘念没了动作，“找人...找人容易吗？”

地有多大，天有多高，全国几百万平方公里的土地，找人能容易吗？无疑是大海捞针，难如登天。

骆江川一阵苦笑，“有方向还算有盼头，要是像没头苍蝇一样，希望渺茫。”

这对于刘念来说算不上什么好消息，随后又问道，“那你找到了吗？”

骆江川看了他一眼，嘴角的笑容还在，“没找到，不打算找了，所以回北城了。”

找人的话题就此打住，刘念觉得自己问了多余的话，不想再将这个尴尬的话题继续下去。直到晚上，村长又找上门来。

村长拿着张纸条，上边写的东西，“我又问了问村里的老人，这是那个人的住处，你看看这个电话能不能打通，可惜了，村里连个电话都没有。”

纸上写着北町县忠永镇龙家街道一百零六号，刘念也就认识个一百零六号，前面的字都不大认识。

骆江川的话在耳畔响起，有方向还算有盼头，刘念捏着纸条有些发抖。村长拍着刘念的肩头，“想好了吗？走还是不走？”

有盼头。

“走。”刘念霍地将纸条塞到口袋里，像是下定决心了一样。

村长一边点头一边叹气，嘱咐着，“可不能给他添麻烦，这事儿啊...你自己去找找看就成，刘念啊，村长帮你这回，可不能找他麻烦。”说完，又从兜里摸出几块钱塞到刘念手里，不容刘念推辞。

送走了村长，刘念站在骆江川的房门口，欲言又止的看着他。骆江川不解道，“怎么了？”

“明天走吗？”

这话听着像是在撵人，骆江川有些为难的点头，让他连夜走也行。又听到刘念慢吞吞的开口，“能不能捎上我。”

“嗯？”显然骆江川没跟上刘念的思维，转念一想下午刘念的反应，“你要去北町？”

刘念点头，末了加上一句，“我也去找人。”生怕骆江川打击他一样，急吼吼的补充道，“我知道地方，不是瞎找。”

寒冬腊月的天气，刘念手上硬是握出了汗水，渗的口袋里的纸条都湿润了。

好歹刘念收留了自己两晚，这个要求不算过分。找人困难的那些话，骆江川通通咽进了肚子里。

他读的懂刘念的眼神，他也有过，是希望，是憧憬，人就是靠着这份信念活着的，一松气，就会蔫儿的没了生气。

“行，东西收拾好，明天多穿点，路上冷。”骆江川一口答应，两天来头一次见到刘念笑，嘴角不自然的向上翘起，似乎不太熟练，笑的又腼腆又勉强。

要收拾的东西不多，两套洗的不成样子的棉服，一点冰冷的干粮，剩下的东西他带不走，也不想带走，本该是属于安岭的。

养了他十多年的地方，一夜之间就要离开了，刘念心里堵的慌，在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直到外面的鸡叫声响起，才惊觉该起床了。

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