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语蓁前脚刚进家门, 张雪安后脚就到了。
她眼睁睁看着林语蓁关上了门, 不由得叹了口气, 眼睛撇着车子后座的林太太甚是烦躁。
有个会找事的老板真的是……
比·什·么·都·麻·烦！
你说你走就走了，你走之前干嘛跟老妈吵架？再说你就不能走寻常路, 非要爬管道？
张雪安一想起来就脑壳疼，那可是九楼啊！大小姐！猫有九条命，你有吗！你有个球！
这还是她第一次骂林语蓁，以前谁敢对林语蓁吹胡子瞪眼睛她第一个不放过, 哪像现在，她都忍不住吐槽。
张雪安顶着一张面瘫脸, 把压出褶的衣角捋平，她对后座上的林太太说：“老板已经准备休息了, 您也收拾收拾回家吧。”
从她认识林语蓁开始就知道，林太太对林语蓁的控制欲有多强, 因此她对林太太没多少好感，说话也比平时冷硬了些。
林太太没能管住女儿，心情极差, 一路都在揪貂皮大衣上的毛, 到林语蓁家门口的时候，衣领子上已经薅秃了一块, 看得张雪安心疼得要死。
多好的毛啊, 不用可以给需要的人！
被张雪安这么不冷不热地说了一句, 林太太脸上有点挂不住, 不太高兴地哼了一声：“你是什么身份, 也敢管起我了？”
这种话张雪安听得多了，压根就不放在心上，她不卑不亢，毫不让步，后门一关自己也上车，给门锁死道：“我是老板聘用的保镖，自然有义务保证她生活上不受干扰，您这一行为已经触犯了我的底线。加上最近比较危险，我送您回家，之后您就不要出门了。”
林太太一哽，气得不行却也没辙，说不过也打不过张雪安，只能在愤怒中被张雪安送回了林家大宅。
宅子大门关上的那一刻，张雪安决定不好好敲林语蓁一笔她就不姓张。
老板，我可看见你家灯都熄了，你欠我一个人情啊。
一夜的平静并不能换来所有人的安心，第二天一早救援队换了个方向继续搜寻，穆倚乔和张雪安紧随其后。
昨天一整天顾凛然和林语蓁都不在，公司里积压了一堆事情都等着林语蓁处理，她忙得不行，电话一个接着一个，连喝口水的功夫都没有，直到中午才稍有缓解。
今天阴沉沉的，办公室里开着暖风也无法抵消掉阴天带来的低靡气氛，林语蓁在老板椅上缩成一团，抱膝而坐，脑子里不自觉播放起顾凛然在时的场景。
破门而入大声喧哗，虽有吵闹，亦不堪其扰，但她依旧觉得这样的日子很有色彩。
那是不同于穆倚乔所带来的彩色的一种，介于灰色与红色之间的颜色，经一番回忆林语蓁才发现，顾凛然的那双眼睛里的色彩带着怎样的执着与悲伤。
咚咚。
有人敲响了敞开的办公室的门，林语蓁稍稍抬头，见王芃芃唯唯诺诺地走进来，手里抱着一个白色的盒子。
“那个……”可能是林语蓁周身气压太低，她不太敢说话，只两个字就犹豫该不该继续说。
林语蓁淡淡地看向她，不知是不是错觉，王芃芃觉得这位总裁大人似乎比以前好说话的样子。她大着胆子走上前，把手中的盒子轻轻放在桌面上，小声说：“这个送给您。”
说完就跑开了，好像林语蓁是会吃人的猛兽一样，给林语蓁搞得摸不着头脑。
王芃芃送的是安神茶，一盒十二袋，林语蓁知道这个牌子，挺贵的，据说效果也不错，看来王芃芃是真的很用心，没白提携。
“要是朋友身份送来的，我就收下了，贿赂的话……”
林语蓁的短信编辑到一半，就听头顶穆倚乔说：“贿赂的话？谁给你贿赂了？这么大胆。”
她抬头笑笑，舒展开身体，拉着穆倚乔的手把她拽过来，让她更靠近自己。
“怎么回来了？不是跟雪安去了海边？”
一开始穆倚乔没回答，林语蓁憔悴的脸色和稍见消瘦的身型让她担心不已：再这样下去会生病的。
她用目光细细地描摹林语蓁的眉眼，竟在其中看到了细细的凹痕。
“失踪的人固然要担心，但活着的人更需要安慰和支持。”穆倚乔将她的刘海拨到耳后，俯身亲吻她的眼睛，“虽然现在的我一无所有，但五年后，我想成为在你背后能撑起你的那个人。”
林语蓁听得鼻尖一酸，眨眨眼睛把快要溢出的眼泪憋回去，她抱紧了穆倚乔，笑道：“不，你早就是了。”
穆倚乔知道她话中所指，但觉得还不够，心里只想着得快点成长起来才行。
快点，再快点，十年之内要与林语蓁并肩。年龄在那摆着，等她长大了，林语蓁的青春就要不在了。
但林语蓁根本不在乎这些，过去几十年的羁绊，无论如何也不会轻易被斩断，只要穆倚乔还在她身边，一切就安好。
今天的救援队收队甚早，穆倚乔走了没一会儿就收拾收拾撤了，理由是今天搜索的地域太危险，水流湍急，且流向不确定，基本可以断定人不在那里，也无法确认接下来会漂向何方。
此时距顾凛然跳海已经过去了整整二十四小时，林语蓁终于放弃了，并试图说服林太太不要为难救援队。
令她意外的是，林太太并没有想象中那样死缠烂打非要她找到顾凛然，她听完之后什么都没说，好一会儿才微微点头。
“今天是立春呢。”穆倚乔说。
林语蓁嗯了一声，趴在她胸前转头看向窗外。
还有几天就过年了，外面早就响起了阵阵鞭炮声，好不热闹。一会想起昨天的事，她就后悔为什么不早点开口。
她明明想对顾凛然说，今年一起过年吧，可出声之前，顾凛然就不见了。
她可能再也找不到他了。
窗外阳光明媚，窗台上的盆景也发出了嫩芽，一片生机盎然的样子，根部却也有几片干枯落叶。林语蓁忽然有一种人生的感叹，就好像自己从今天开始也新生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