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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5 章(2/2)

张清河抹抹嘴身子朝后舀了一瓢水,就要喝。

李览手快拍掉,斥骂他:“你怎么死性不改,上回拉了几天的肚子,疼得嗷嗷叫,这就忘了疼?”

张清河笑得很腼腆,“馒头太干了,我渴。”

李览气得头一扭,眼前的碎发也跟着飘扬,“走走走,我带你去外面吃。”

张清河不肯,在后边急急地叫喊:“这钱要存着去坐车的。”

“都快饿死了,还想着出去。”

雨刚停,他们并肩踩着湿哒哒的树枝,悠悠地朝前走。林间还落着雨,晚风一吹,雨滴像黄豆般砸在他们身上,李览抓着张清河的手臂,及时躲开雨滴地催打。

他们就这样偷鸡摸狗地过了四年的时间。

张清河14岁那年,李览决定去偷县里最大的首饰店。他们花了3年的时间,从镇里走到了县里。

张清河刚从餐馆搬完盘子回来,正累得在床上焉焉的,听他这么讲,鲤鱼打挺地仰起身体,李览坐在油灯下吃着方便面。见同伴这么看着自己,问:“怎么了?”

张清河挠挠后脑勺:“你现在不也在帮人看场吗?这样挺好的。现在管的那么严,要是被抓了怎么办?”

李览碗重重一掷,指着张清河就骂:“我说你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去年要不是你……”他噤声,负气般地别过头。

去年张清河生了一场大病,将他们存的积蓄花了大半。

灯光下张清河的脸色半青半白,他迟疑了半刻,说:“工地那里嫌我年纪小,等再过两年,我就去那里做工,把钱补上。”

李览哼了声:“我没怪你,”喝了一大口泡面汤接着说:“这次必须去。”

他们计划了一个礼拜,买了相应的工具,甚至李览还顺到了店门钥匙的模样,印在肥皂上专门找店家刻制了一把。夜黑风高,偶尔路过的野狗嚎叫三两声。

夜里12点,他们收拾着工具,避开监控区开始实施他们这个看似伟大□□无缝的计划。可惜他们失败了,打开卷帘门一条缝,从底下爬进去,还没站直,灯亮了。

几个剽悍的壮汉拍着铁管,斜斜哼笑对着两个小毛孩。

他们被揍得只剩半条命,又被扔到郊区的烂尾楼。李览喘着气,摸着胸口,仰躺在乱石堆上,踢踢一旁无声无息的张清河:“阿河,你还好吗?”

回答他的是接连不断的咳嗽声。

李览撑着碎石,滚到张清河身旁,拍拍他的脸颊:“喂,阿河?你说话啊。”

张清河半睁着眼:“阿览。”眼角滑下一行泪,慢慢地,越落越猛,如同忘记关闸的水龙头。

李览就想,为什么一个男生可以哭得怎么狠?完全没有一个男子汉的样子。

“你是不是很难受?你等着,”他撑着地直起身,“我去附近给你买药。你在这乖乖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张清河等了一天都没等到李览,晚间他被路过的林清拾回了家。

张清河坐在书桌前,手里握着一根圆珠笔,面前摊开一本笔记本。

他呆呆地凝望着纸上的灰色线条久久出神。飞蛾趋光,环绕在台灯周围。他回过神,纸上竖着写了四行名字:孤儿院,石猴,张河,李览。

简短的九个字概括了他青少年时的过往。

他停顿些许时间,挪开手臂,抚平纸面,继续往下写了一个名字:林清。

林清捡到张清河的时候,他已经奄奄一息。他和同事追一个毒贩,熬了几天几夜,从南到北,如今终于落网。下午,他和附近的同事交接完毕,换了一个身份正要北上,开始跟寻新的人物。谁曾想途中捡到了一个濒临死亡边缘的孩子。

他早年有过一个恋人,因为工作特殊,不忍耽误人家的未来,割舍了一段幸福。在后来的十几年中,他孤独一身,两袖轻松。

他看到张清河的时候,脑子划过一个念头,如果他有孩子的话,也该是这般年纪。他动了恻隐之心,将孩子送到附近的医馆简单包扎,又送到临市的医院就医。

张清河昏迷了两天两夜才苏醒过来。他第一声喊的是李览,映入眼帘的却是一个略显沧桑又温暖的陌生男人的脸庞。

陌生的男人笑着,用劫后余生的幸运口吻道:“总算醒了。”

带着粗糙茧子的宽大手掌抚摸他的额头,问:“想喝水吗?”

张清河转转眼珠子,想说话,张开嘴却又发不出声。

陌生人又笑:“你喉咙发炎,医生说要过几天才恢复正常。”他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想喝水吗?如果要的话,就眨眨眼。”

张清河眨眨眼。

陌生人倒了一杯温水,扶着他靠着枕头,喝了两杯水。

他又说:“我叫林清,”问:“你叫什么名字?”

张清河不能发声,林清又取过一旁柜子上的纸和笔递到他手中,他说:“你可以写给我看。”

张清河没上过学,但在孤儿院时,他短暂地上过几堂课,认识了一些字。又在老师的教导下,学会了写自己的名字。

他执笔的方式极其怪异,笔扣在右手无名指指节处,这是典型的握笔错误姿势。他一笔一画地写下名字。

林清轻声念出:张,河。

同他人一样,他的字也写得极为秀气。

林清收好纸笔,叫的餐也跟着送到,他打开餐盒:“先吃饭,吃完再说。”

吃饭的时候,张清河的动作慢也斯文。饭菜送到嘴里,唇瓣贴合,细嚼慢咽。林清看着喜欢,自己的那份还未开动,他挑出青菜,夹到他饭盒中:“医生说你最近只能吃清淡的,多吃点菜。等你身体好点,我带你去吃肉。”

吃完饭,张清河人也精神许多。

林清给他洗完脸,坐在他边上削梨子,一边削一边问:“你家住哪?你知道父母的联系方式吗?”

张清河接连摇头。

林清将梨子切成小小薄薄的一块,排到盘子中,送到他怀里。对他摇头的动作不解:“你在这边住院,总要有人照顾你,接你出院。乖,到时我会跟你爸妈好好说,他们不会打你。”

张清河吃梨子的动作一顿,听到这话眼眶随即变红,他头埋得低低。如果面前有一个洞,他大概会毫不犹豫地钻进去。

林清反复仔细地观察他,脑海里闪过一个最坏的想法。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无父无母的孩子,最后走上不归路,轻易又惨烈地断送了大好的人生。

林清倾过身体,将眼前这个小小的孩子揽在怀里,轻轻拍他的脊背,宽慰他:“没事,没事,都过去了。”

张清河住院期间,他去了一趟张清河所在的孤儿院,办了一张证明,又托朋友的关系,将张清河安在了远方亲戚的名下。

15岁来临之际,张清河不再叫张河,他有了个新的名字,叫张清河。林清说:“清代表纯净,我希望你的未来明朗快乐,也希望你做一个正直干净的人。”

林清给张清河未来规划了一条明亮开阔平稳的坦途,他说可以资助他读书,直至他大学毕业。虽然他这个年龄从小学读起是有点晚,但事在人为,一切慢慢来。

张清河闷着头想了一夜,第二天他告诉林清:“我想跟在你身边。”出院之后他回头找过李览,但他就像一团空气般,消失了。

林清摸摸他的小脑袋,他明显营养不良,头发稀黄,面颊消瘦,没有同龄孩子的朝气和活力。

“你知道我是做什么的吗?你就想跟着我。”他笑笑:“听叔叔的话,好好读书。”

张清河固执不肯。

林清无奈摊手,继而按住他的双肩,严肃道:“不管以后面临多少危险,你也不怕?”

“不怕。”

他又说:“即使死亡。”

“嗯。”他的命都是他救的,死亡之神与他擦肩不知多少次了。

林清按在他肩上的力道加重,犹如千斤顶,张清河咬着牙撑住。耳边是他幽幽的声息,无奈又悠远:“孩子,这条路不好走。你可想好了。”

张清河把这句话工整地写在纸上。冰冷漆黑的字迹此时像被赋予了生命,一字一字地从纸上跳跃到半空,恍如林清的声音重现:“孩子,这条路不好走。”

十几年后的张清河拖着一身伤痛,坐在昏黄的台灯下,隔着时间的长河,轻轻地给出答案:“叔叔,没有哪条路是平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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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过去,记记忆中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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