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孔刚刚下班。
签完最后一份文件，老孔慢吞吞地收拾好了办公桌，把看完处理完签完的文件装回文件袋里，分门别类放好，又端起搪瓷杯喝了口热水，长出一口气。
一看挂钟上的时间，晚上八点。
生人尚且不是全部工作满八小时就能下班的，劳动法似乎也保护不到鬼头上。老孔在心里草草算了算这个月他已经加了几天班，然后悲伤地意识到他好像每天都在加班。
老孔一边感慨着剥削我一高龄老鬼的劳动力，一边捧着搪瓷杯离开办公室。
值夜班的白兼已经来了，现在也没什么事，他就瘫在外头的沙发上玩手机，见到老孔出来还打了个招呼：“老孔，又加班啊。”
老孔一脸正气：“为人民服务。”
正巧，他的搪瓷杯上印着的也是这五个大字，真·老干部的气息扑面而来。
白兼眼睛还盯着手机屏幕，头也不抬道：“最近琐事比较多，麻烦你多服务服务了。”
老孔道：“看样子你这里事情不多。”
白兼回道：“平城嘛，全国模范市，搞事的向来少。出了事才要我出手，不像你就算天下太平该看的文件一份也少不了。”
对白兼的话老孔显然十分赞同：“现在真是越来越忙了，发展得越快，每天的文件越多。”
“再熬会儿呗，”白兼道，“总会安排副手的，现在哪里都忙。”
老孔点了点头，说起了另一件本就打算告知白兼的事：“我家新搬来的一个年轻人好像遇上了点事。”
白兼惊讶地抬头：“你那里居然来新鬼了？”
老孔道：“活人。”
“之前派人来装修的那个？”白兼说完就摇了摇头，“那人身上阴气太重，对鬼魂很敏感，在你家待不下去的，不早跑了吗？”
老孔道：“又搬过来一个，还开了阴阳眼，把我家的鬼都看了个遍。”
“普通人？”
“普通人。”
白兼挑了挑眉：“这倒少见，开了阴阳眼的普通人，该不会还是个小孩子吧？”
“成年了，说了是年轻人。”老孔道，“他那阴阳眼有点蹊跷，好像是最近刚开的。听小兰花说，昨日他还有怨气入体，在梦中凝形了。”
白兼沉吟片刻，问：“这件事是你自己解决，还是交给我来办？”
老孔道：“我来好了，也近一点。平日里有小兰花在，总归出不了什么大事。”
白兼道：“他还在您那待着呢，也不害怕？”
“胆子挺大的，看他和小兰花处的还不错。”
“新奇，”白兼笑了，“孔庭兰想和人处熟可不容易。”
老孔赞同地点头：“说来也怪，我看着那年轻人也觉得亲切。家里不适合留生人，我看到他却挺想把他留下的。也许有前缘，也许是命数。”
白兼道：“无论是前缘还是命数，时候到了你就明白了。”
老孔点着头，道了个别后，连着他那搪瓷杯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他的生人同僚白兼感慨着鬼就是这点好，交通多方便，边把注意力放回打开的新闻界面上。类似的新闻报道他已经看了好几个，内容千篇一律，也不知是谁抄谁的。
他把页面下拉，直拉到评论区。评论区里只有十来条留言，毕竟不是什么有爆点的新闻。
一男子当街抢劫重伤一人，被捕后撞墙自杀，实在吸引不了多少目光。
新闻已经是昨天的新闻了，白兼把有关的报道都看了一遍，甚至走关系去警方
那里拿了点资料。
这怎么看这都是一桩普通的抢劫案，但他觉得抢劫犯最后死的很不寻常。
畏罪自杀也可以解释，但白兼就是觉得奇怪，就是有一种直觉。
像他这种职业的，对这些事情的直觉总是很准，越是往深里查，白兼越是觉得不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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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条评论吸引了他的注意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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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网友ssnxhx75：卧槽，那个坐轮椅的小哥好像是我大学同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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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兼把页面往回拉，去看现场的照片。
也不知道该说平城民风淳朴还是怎么样，抢劫现场居然没有一个人录像。他现在还是在猜测，监控不好随便调，以至于他能看到的只有这么一张照片。
照片应该是人群中的某位热心市民拍的，拍下了抢劫犯持刀冲向一坐在轮椅上的年轻男子的一幕。可能是没拿稳手机的缘故，画面有些模糊，还被不少人挡住。
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的脸没能拍清，白兼仔仔细细辨别了很久，觉得分清五官都够呛，也不知道那个网友是怎么看出这是他大学同学的。
他的注意力很快全部转移到了在青年背后的那个人身上。
他不是第一次看这张照片，但这是第一次留意到出现在轮椅后的那个人。
白兼一时有些懊恼，之前看的都是些什么，这么明显的事现在才发现！
照片上的那个人低着头看着坐在轮椅上的青年，看不清脸，头发很长，在脑后束成马尾。
白兼之前默认这是个姑娘。
但这次细看，他发现那人虽然留着长发，但货真价实是个男人。
而且看身形和模糊不清的半张脸，还是个他认识的人。
白兼皱着眉：“孔庭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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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孔是直接出现在倒座房里边的，回到家后他一时兴起，想去看看家里新来的年轻人适应得怎么样。
老孔放好老干部的生命搪瓷杯后，从倒座房里出来，前院见不到人就去后院，估摸着年轻人待在堂屋。
他稍稍思考过一下，想过自己会不会吓到江潜光。但江潜光既然在古宅住下了还开了阴阳眼，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多见见也早适应。那人既然和孔庭兰相处和谐，不怕妖了应该也不会怕鬼怕到哪里去。
于是他很快就把这些顾虑放下了。
这么一思考，他就没能注意到前院的一些变化，比如石井的井盖又被掀开了，如果往水缸里头瞧上一瞧，就会发现蹲在里头的那个小姑娘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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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孔站在堂屋前，十分礼貌地敲了敲门。
房里没有动静。
鬼想要知道一个房间里有没有人，并不需要亲自进去看，老孔很容易便发现房间里是真的没有人。
出去了？
老孔有些疑惑。
他腿不是还伤着吗，这么大晚上的在外面干什么？
老孔想起了怨气入梦那事，不禁有些担忧，担心江潜光又出事了。于是脚步一拐去了西厢房，问问白天黑夜都能行动自如的孔庭兰有没有什么情况。
然后他就发现孔庭兰也不在房间里。
老孔又去了东厢房，东厢房是古宅里除了紫蝶外的两位鬼姑娘，褚惜红和薛惠心住的地方。两位姑娘出来活动的频率在古宅正处中游，不同于老孔每天上下班孔庭兰间歇出门走走晒太阳，也不同于紫蝶和印秋屏守着水缸石井不挪窝，她们一般待在东厢房，但也会在前后院坐坐。
此时东厢房里也没有鬼。
老孔觉得有点不对。
他飘回前院，终于注意到移开了石板的石井，又去水缸那儿往里头一瞧。老孔的视力不受光线影响，他一眼就看到了底。
老孔有些懵，都跑哪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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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宅里的一人一妖四只鬼正在厨房，沉默不语，其中几位神情看上去甚至有些严肃。
妖和鬼都专注地看着古宅里唯一的活人能用老孔早年带回来的那块不知道怎么用的板烧出什么东西。
江潜光被他们看得压力山大，常常怀疑自己烧的不是糖醋排骨而是满汉全席，能被一群评委们这么严肃对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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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和孔庭兰回到古宅后就去找电磁炉，电磁炉被用过一次后就因为雷符供电太麻烦惨遭抛弃，孔庭兰找了半天，才从一堆杂物底下找到灰尘满身凄凄惨惨戚戚的电磁炉。
如今古宅部分地方已经通了电，比如说厨房。江潜光把电磁炉擦干净后插上插座，居然还可以用。
江潜光把坚强的电磁炉端端正正地摆在孔庭兰搬来的矮桌上，内心十分感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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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委屈你了啊炉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