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毛笔被拦腰折断，而后被它暴躁的主人怒而拍在桌子上。

秦枫深吸了一口气，很好，很好。

刚走了一个林景玄，又添了一个韩飞，这书呆子还真是抢手，他完全忽略掉自己拒绝补上的事实，一脸幽怨的看着钟子遥的背影。

他当然想挨在他身边，他比任何人都想！

可他更怕，怕自己抑制不住这份欢喜，怕被他发现，怕陷入沼泽，难以抽身。

可感情这种东西，向来是越克制越汹涌，同样的，越是汹涌澎湃，他更是要克制。

“子遥，这些日子多亏你帮我补习着，我进步很快，先生讲的也能听懂了。”

钟子遥轻笑道：“枫兄这么说便是客气了。”

秦枫道：“嗯……我想了想，咱们一日一补是不是有些太勤了？”

钟子遥微微愣神，“怎么说？”

秦枫笑道：“要不咱们改改时间，两日或者三日一补如何？我可以腾出时间忙自己的事情，你也能清闲点。”

“嗯，也好……”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个家国大事两边跑的大忙人，可钟子遥怎会不知，他口中的事情其实就是画扇遛鸟之类的闲玩……

从前他二人密切非常，秦枫待他简直比亲兄弟还要好，他自然是真心与他结交。可近几日来他却像是变了个人似的，钟子遥只当他是学的稳重了，可现在这情形看来，倒像是……有意在躲着他。

他不明白，他从未做过任何让人不舒服的事情，也没记得说错过什么得罪人的话，秦枫他怎么就突然这么冷淡了？

不应该啊，依秦枫的性子，旁人若是有何冒犯之处，他定然会当面说出来，再不然就是找个机会报复回去，这样刻意躲避是什么道理？

秦枫向来无拘无束的，同什么人做朋友完全是看心情，或许是他过了新鲜劲儿，厌倦了他的呆板，可这又说不通了，若是真的厌倦他，为何还要以礼相待，倒不如直接挑明了说。

钟子遥百思不得其解，枉他读了这许些年的圣贤书，大道理懂得不少，最不懂的偏偏是这人情世故，谁与谁好了，谁与谁恼了，谁与谁不说话了……这些是最最折磨人心思的。

想不通便不想了，花开花落自有时，人世间的感情本就是说不清的。

秦枫说三日便三日，他若是能学好钟子遥自然也不敢多说什么，可他偏偏又不肯专心听，稍有空闲便要走神儿。

眼看他盯了那石头上落的片青绿竹叶有老半天，钟子遥忍不住捡起那片落叶，说道：“枫兄，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下一句是什么？”

秦枫这才回过神，撑着脑袋想了想，摇摇头：“不知道。”

“……是文质彬彬，然后君子。”

“嗯。”

秦枫稍一转头，便望进了钟子遥清澈幽深的眼眸，四目相对，他有些心虚地避开了目光。

钟子遥愕然，枫兄……竟是看都不想看他一眼了？

“枫兄，如此可不行，功课怕是跟不上的。”

抛开个人恩怨不说，他毕竟是收了钱的，即便是秦枫在不想学他也要尽到这个责任。

可秦枫此时脑子里就如同那开水锅里的疙瘩汤般混沌，如何再能听得进这些无趣的东西？

他有些不耐烦地皱皱眉头，不予置喙。

钟子遥小心翼翼的建议：“再这样下去，还是一天一补吧？”

秦枫抓抓头发，似是受了多大的困扰，说了句：“你看着办吧。”便走出了竹林。

他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了，每每同钟子遥独处时心里便愈发不自在起来，心里总是萌生出那些有的没的，方才对视的那一眼，他只觉得周围所有的空气仿佛都被抽干，他几乎要窒息身亡。

见不到的时候发了疯的想见，见了面又拼了命的逃离，他几乎要被这段复杂的感情折磨疯了。

秦枫心情不好，说话自然也没了寻常的那些顾忌，连带着钟子遥也变得不自在起来了，他哪里知道秦枫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故而只能在自己身上找原因，但又实在找不出什么，也是头疼的厉害。

张老先生这天心情似乎不错，面露红光地捋了捋花白的胡须，同大家宣布了一桩好事，原是他有一旧年好友是做书坊生意的，近日收拾库房整理出来一批返潮的诗文古籍，染上了霉点，卖是卖不出去了，但字迹还是清晰可见的，便打算送给他书院里的书生们，也算物尽其用。

“顺着永安街一直往南，过两个路口就到了，子遥，你找个人同你一起去取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