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禄强睁着一双醉眼,骂着说:“不长眼的奴才,我叫你们怎么着就怎么着!没有我的话,你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到后堂来?他愿意从这里坐着,就让他坐好了,你替他急什么?”
那小厮受了一顿骂,哪里还有好声气?顶着一脑门儿的汁水瓜瓤,回去跟田尔耕阴阳怪气地这么一说,差点没把田尔耕气炸了肺,直骂着出了侍卫亲军衙门,往崔靖那里去告状诉苦去了。
恰巧有国子监的七八个学生领袖们被崔靖请来府上吃饭喝酒,恰巧撞见了田尔耕。大家都是志趣相投的读书人,在此武夫当道的特殊时期,相互见了面都觉得分外亲切。大家一起向田尔耕道喜,说他在朝堂上敢揭孙全的老底,真不愧为不惧权贵之人。还说这一次田尔耕平安出狱并且官复原职,可见皇上还是信得过文人的。大家都不要绝望,相信还是会有出头之日的。
田尔耕刚刚在荣禄那里受了一肚子的窝囊气,此刻听得这群穷学生对自己的恭维和赞誉,简直就是在打自己的脸一般。他只把桌子一拍,大声嚷嚷道:“掩耳盗铃,自欺欺人有什么用处呐?平日里坐议立谈再如何了得,别人的刀子往自己脖子上一架,还不是那砧板上的一堆烂肉!”
好端端的,田尔耕忽然说起了利刀子,众人都给他吓了一跳,忙问他是怎么回事?
崔靖就把自己在侍卫亲军司受冷遇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这些愣头青们听说那个荣禄竟然敢如此怠慢读书人,感同身受之下谁不恨呐?他们就凑到一块堆儿,全都气得什么似地,要崔靖给天下的读书人讨还公道,发动御史们向皇帝上书弹劾侍卫亲军司。
崔靖赶紧拦住,说道:“荣禄是皇上的心腹宠臣,侍卫亲军司更是京畿卫戍力量的中枢所在,咱们要弹劾他们这可不是闹着玩儿的,要行大事也得有一个名目。再说现在老相国已经去职还乡,朱大人、刘大人虽然官居要职,却清静无为,只求自保,根本就不想着为咱们读书人说话。你我虽有此心,但是怎奈微言轻,根本扳不倒他们。奈何,奈何啊!”
众人都跟王知古一个德性,最好的就是书生意气,不听崔靖的丧气话儿还好,一听就更是不服气,纷纷义愤填膺道:“这真是岂有此理!难道像崔大人、田大人这些天子门生竟然连荣禄家的一个下贱奴才还不如?我们这样的读书人的脸面就由着这一群目不识丁的粗人匹夫们唾骂践踏不成?咱们大宋朝到底还是不是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榜样?”
这些人清一色的都是血气方刚的小伙子,嗓门大得很,说起话来跟打雷似的,慌得崔靖、田尔耕赶紧连连摆手,示意他们收声:“你们不要吵闹,当心隔墙有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