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是自己走的。
活命的机会,也得靠自己争取。
苏平志没有开口讲半句话,但沈跃都读懂了。
因此,在韩昭没有开口说话之前,沈跃微微躬身保持姿态,并且始终低着头看着地面。
而瞧着他这般抛开身份放低姿态,韩昭的脸色才稍微缓和,也终于开口答应:“谢就不必了。小婿只想问问王爷,你沈家的奸细暗通联军来刺杀我,该如何处置才好?”
此话一出,沈跃便感觉压力上肩,压得他透不过气。
余光稍微往过一瞄,苏平志正翻起身来死死压制着许子尧,并且捂着他的嘴不让其说出半句话语。
这个捂嘴很灵性。
怕就怕奸细临死也要咬一口旁人,拉人陪葬。
沈跃尚不清楚内情,但苏平志的疯癫行为说明是事情的严重性。
所以他毫不犹豫的开口:“奸细该死,连罪当诛。”
“好。”韩昭随手拍住手边的平京,起身之际拔刀一挥,当即斩下徐子尧的头颅,险些还将苏平志的双手斩下。
这毫不留情的一刀,吓得苏平志瞬间往后跌坐,惊魂未定。
椅子后头的姜悦也吓得不轻,脸色愈发苍白。
说白了苏平志是她姜家的人而不是沈家的,苏平志这么拼命不是为了帮沈家开脱,而是在帮她尽忠。
所以当韩昭怒杀徐子尧的这一刻,姜悦双腿一软,扑通一声便跪倒下来:“夫君明鉴,苏平志……我,我姐夫绝无反叛之心,请夫君留他性命。”
韩昭罔若未闻,转头再问沈跃:“王爷觉得呢?”
沈跃早已眉心紧锁,是没想到韩昭竟比情报上更加凶残,他分明能感觉到一种来自上位者的压迫感,这种感觉,对他来说也是相当久违了。
毕竟能给他这种感觉的,只有龙唐大帝。
于是沈跃再三思量,沉声作答:“苏平志非我沈家人,要杀要剐倒也轮不到本王定夺,只是姜王兄南下途中伤病缠身,恐怕也没有心力料理此事,不如就由姜悦发落?”
韩昭这才回头瞧了眼姜悦。
不过这位郡主都已经跪在地上求情了,再问也都是废话。
所以韩昭还是没理会她,而是走到苏平志跟前,淡淡说道:“既知有变,为何不报,你只有一次机会,说清楚。”
相比起从前的和善相处,现如今苏平志再看韩昭就像是见鬼般心悸,但他心里清楚,韩昭曾经待他极好,整个韩家上下对待自己人都是肉眼可见的好。
如今之所以漠然相视,完全是因为防人之心不可无。
所以,苏平志渐渐定住心神,抬手重重擦去嘴上的血迹:“许子尧临时起事,导致事发突然。苏某自知难辞其咎,未免祸连主家,甘愿与十六名姜家卫士共赴黄泉。”
“请公子成全。”
他的声音很轻,仿佛把性命说得很轻巧。
然而决心却很重很重。
于是夜里的风徐徐的吹,吹着吹着便将所有听闻者吹得通体冰凉。
特别是姜悦,她怔怔抬头看向苏平志,神色渐变惊恐,然后再转头瞧向拖着尸体走来的吴心等杀手,细一瞧,那些尸体中果然有她姜家的卫士。
那都是随她远嫁江南的亲卫……
瞧着姜悦的表情,沈跃便猜到了苏平志的用意。
苏平志知道自己难以解释,索性便将所有人送上死路,包括他自己。只要他们全部死光,也算是给韩昭一个交代。
这个交代很干脆,至少能保得姜悦平安。
“你倒是好盘算。”
连沈跃在不知内情的情况下都能读懂苏平志的心想,韩昭自然也能看穿其用意,事实上他已经亲自验证两位郡主的忠诚度,往后也不会去为难。
只是沈姜两家有人暗通联军,这件事本身就是大患,不论如何都会留下嫌隙,所以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也必须要有一个台子下。
韩昭想了想,着眼于许子尧的头颅再问:“你刚才,为何不让他说话,自家都保全不了,还想保全沈家?”
苏平志抬起头来,直视韩昭斩钉截铁的说道:“公子不要忘了陶丰的奸诈,正所谓穷途末路狗急跳墙,若是许子尧拼死将整个沈家拉下水,为难的只是公子你。”
这话说得不假。
许子尧反叛本来就污了沈家的忠诚。
要是给他机会向沈跃这位王爷家主求救,甚至做成是‘听从主家吩咐来刺杀韩昭’,那韩家与沈家的嫌隙将会更大,而苏平志的捂嘴行为,其实是扼杀掉许子尧的离间行为。
因此,韩昭认可了苏平志的做法。
心里的火气也悄然消散。
抬头间再看向眼前的封城官员,以及那一帮不知所措的城卫,韩昭缓缓收刀归鞘,最后决断:“我不希望再听到有谁叛变,沈家也好姜家也罢,亲我者生,害我者亡。”
“你,苏平志,许你戴罪立功,查杀沈家内鬼。”
“至于你沈王爷。”韩昭淡淡的瞧了眼沈跃,刚好这时沈妙珠宛如精灵般跑过来,一张俏脸上欣喜不减,尤其纯净。
韩昭索性便当着她的面,向沈跃示意眼前的这一切:“好生料理这封城吧,这下邳这贵州,算是小婿给你的见面礼。”
他没有把话说清说透,却更具威力。
沈跃一听就懂,旋即黯然,却也释怀。
韩昭的意思其实很直白,就是要他沈姜两家止步于贵州,且从今往后只能留在贵州。
留在贵州,他就还是韩家的岳父。
出了贵州,就是叛乱。
这种话术并不难理解,却也不是一般人能领会,因为有实力说这种话做这种事的,只有帝王。
事毕。
韩昭收刀归鞘,扶起姜悦,牵上沈妙珠,自顾离去。
只听得咔咔咔数声,幼弥真人挥手间将所有封城官员扭死,就地抛尸。而吴心等杀手则是更咄咄逼人,她们将沈姜两家的卫士刺客拖过来,如同证据确凿般丢到苏平志和沈跃跟前。
瞧着这满地数十尸,沈跃渐也庆幸,转手扶起苏平志。
苏平志则是苦笑着摇头,示意彼此不要太亲近,与此同时,他回头望去,远远的瞧见马车旁的主家女眷。
其中,姜家大郡主便站在车旁看着他,犹似欣慰。
就在苏平志心情回暖放松的时候,正走向城门的韩昭突然又回过头来,招呼了一声:“都愣着干什么?”
“回家,摆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