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由阿生多说,那美娇娘不顾他一身酒气,架着他就往云雀兰大厅去,伙计有眼力见,抱着他的琴在后面跟上,临了都没看那搬茶的一眼。
“奶奶的,不就是会弹曲儿么?”他随手扔下破布,掂了掂手中的碎银块儿,头也不回地走了。
刚过正午,其他戏院才坐了稀稀拉拉几桌人,但云雀兰外却已经排起了长队。
只因这云雀兰乃是燕城内唯二的两家花戏院。
花戏并不被正统梨园子弟认可,唱戏的都是只学了点艳曲俗调的女子,唱时只着极细薄的丝质衣衫,曼妙身躯隐隐可见,正经唱戏的都说花戏院不是妓院胜似妓院,花戏女则已经沦落到和艺伎一样的地位,为人所不齿。
云雀兰更是直接,一楼是听花戏的大厅,二楼则是雅座包厢,三楼就是有名的花戏女的闺房,当日打赏这位花戏女最多的自然就可入此房中一度春宵。
此刻学艺的花戏女才刚刚报了曲名,围坐在大厅四周的又如何不知跑堂拉场子的所说的这“卖油郎三戏花魁娘”就是由原先的“卖油郎独占花魁”改出来的艳曲?早已吩咐店小二买好了香茶点心,只等慢慢享用。
琴音悠扬响起,唱腔却许久不入,台上只有一个拨弄琴弦的男子背影,却不见往日千娇百媚的银燕三娘。
除了因为昨日听了曲,专门为这琴师而来的人,其余听客都有些哗然,都是色中饿鬼,来这儿是为了看什么难道还没些数?若要听正曲,为何不去正经梨园?
早有那心生不满的老色鬼准备喝倒彩,但不知为何,似乎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借着琴声攥住了他们的心,此刻这些人别说喝倒彩了,就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琴声一阵胜似一阵,没有战阵曲那种杀伐之气,但也越催越紧,紧跟着终于银燕三娘开了嗓,扭动着曼妙的身姿加入进来。
看着这艳名满城的女子在台上一堆酒盏中舞动的身影,正午的阳光透过窗子在薄薄的丝袍里映出她的身段,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些粗重起来。
在座的此刻都看了出来,这是改编的花魁娘赴宴推杯换盏那段,接下来该是她被人抬回去后,由卖油郎悉心照料了一夜。
密集的琴声戛然而止,换了清冷的调子,这是宴会结束,花魁娘该被送回妓院了。
银燕三娘且舞且倒,终于在琴声里瘫在那弹琴的阿生怀中,二楼的客人看的真切,她似水的眸子里分明淌着一段柔情。
“好!好!”
喝彩声不绝于耳,绕场的伙计手中端着的木盘此刻被碎银填满,甚至二楼的豪客还有扔下整锭大银的。
有懂音律的人站起身来,对着大厅中央的戏台一拱手,朗声说道:“先生如此大材,琴之一道可称绝顶,竟然要委身于这花戏院中么?”
阿生在欢呼声中轻轻放下倒在自己怀中的银燕三娘,头也不回地说:“这里的掌柜能弄来杏花村的头曲汾,我愿为这头曲汾而弹。”
刚刚说话那人叹了口气,朝身后一抬手,自有家丁递给他一锭大银,他接过时手明显一沉:“这里有三十二两的大银,只是我不求今晚一亲银燕三娘芳泽,只愿以此银买先生今夜替我奏一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