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春风、万树梨花。
饶是楚玉凝见惯了北境冰雪,清早推门而出时,也不由暗叹。
“瑞雪兆丰年啊……”
寄奴穿了身冰蓝小袄快步走来,珠翠紧随其后,轻声道:“小世子且慢些……”
楚玉凝闻声回头,一见是他,忙出屋迎接,口中絮絮道:“怎生起这样早?此时风露正浓,仔细受了凉。”
一旁珠翠笑道:“楚公子毋需挂念,小世子福泽深厚,昨儿才请袁大人瞧过,道是已大好了。”
寄奴点头附和,小声道:“爹爹不必忧心。”
楚玉凝不语,微微一笑,刚欲开口,便听身后珠翠并绿映齐声道:“奴婢请世子安。”
他面上笑意稍滞,背转身去,为寄奴解开外袍,道:“可用过早膳了?”
寄奴面朝着门,看看面前目光温柔的爹爹,又望向其后满面无奈的父王,斟酌道:“尚、尚未。”
楚玉凝就势道:“新调了茶汤,可要冲一碗来?”
“茶汤好啊。”陆仲殊见缝插针道:“绿映,去着人冲三碗送来,记着桂花卤需放多些。”
绿映应声而去。
陆仲殊假咳了两声,若无其事道:“怎的不穿那件如意云纹的衣裳?”
他不提也罢,说起这事,直叫楚玉凝窝火。
那日楚玉凝吐露心迹后,陆仲殊面上不显,实则已心花怒放,一面将人揽过细声哄劝,一面却已盘算起八字尚缺一撇的婚事来。
熟料袁济之耿直,见不得他如此作弄人,待得楚玉凝哭声渐歇,忽然幽幽道:“这位公子……”
楚玉凝慌忙拭净泪痕,带了三分羞赧,道:“大、大人见笑,仆……”
“楚公子不必多虑,在下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仲殊见势不妙,忙道:“既如此便是不当讲,袁大人……”
“袁大人请讲。”楚玉凝道:“可是他——”
“不不,”袁济之一拱手,笑道:“世子此番伤在右胸,看似严重,实则刀口不深,只消卧床静养,月余便可痊愈。”
言至此处,他轻捻髯须,状似不解道:“只不知世子何故虚弱至此……”
陆仲殊暗暗咬牙,“袁太医——”
“许是受惊过度,又或是……唔,另有隐情?”
楚玉凝闻言,目光缓缓转向床上那人。
他初时为梦魇所害,加之见了那道狰狞伤痕,未及多想,便自顾陷入“陆仲殊命不久矣”的恐惧之中,而今回过味来,再观此人颜色,终于渐渐觉出几分蹊跷。
那边厢陆仲殊忙一蹙眉,急声呼痛。
却见楚玉凝直起身子,将他上下打量一番,道:“你这伤……?”
“痛、痛得紧。”陆仲殊假意吸了口凉气,“你是见着的,阿凝,流了那样多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