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今晚不应该回来的人是夏谐,他看见林阙却反倒是一副吃惊的模样。
吃惊这个词,不应该属于夏谐。
客厅墙上,钟的指针正指向十一点半,这个习惯早眠的社区已经一片漆黑,几条街道之外的市中心却依旧燃烧着灯火,像是两个不同的世界。
林阙看见夏谐,立即从沙发上站起来:“夏谐,你回来了。今天……是实验室出什么问题了吗?”
夏谐已经不再看林阙,他弯下腰去换鞋,只低低地“嗯”了一声。
林阙已经很习惯夏谐的冷淡,他提步走向厨房,一边偏头去看夏谐:“我去给你泡一杯茶,现在九月份,晚上外面很凉,要小心感冒。”
经过夏谐面前时,后者拦住了林阙。夏谐手抓住林阙的肩膀,点到即止地轻轻摁住:“我不喝。”
照例是拒绝。
说完他便往房里走去,和林阙错身而过。只这一瞬间,林阙闻到了夏谐身上的酒味。
是……Daiquiri的味道。中间还夹杂了其他甜腻的气味,十分轻浮。这味道有些淡,飘忽不定,并不像是喝酒人身上的,倒像是从他人身上沾染过去的。
夏谐从来不喝酒。在他的身上,连茶的味道也很少闻见,最多不过是衣物的清洁剂味道,以及实验室的消毒水味。
你去哪里了?
你和谁在一起?
林阙脸上的笑容有微微凝滞,静静在原地保持着站立的姿势。
结婚后林阙对夏谐的一切都处于退让的地位,他不敢再用什么手段去触及夏谐的生活与学习,只是小心翼翼地表达着对夏谐的尊重,尽自己所能去照顾他,讨好他。
其实夏谐是个孤冷的性子,似乎没有什么朋友,常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形单影只。林阙对此其实有卑劣的欣悦,他想,夏谐还是只有我,无论如何,只有我。
可是现在好像不是这样了。
有一个人,或是一群人,是男人,或是女人,进入夏谐的生活了。夏谐是不是对他们笑了,是不是允许他们拥抱自己?
林阙无声地呼吸着,脸上卸下了笑容,看不清是什么表情。
他回头看了一眼屋尽头的那个房间,那里,门正紧紧闭着。
…………
十二点钟的时候,夏谐从房间里出来,走进卧室。他已经洗好澡,换了棉质的衬衫,头发有些潮,软软地垂着。
夏谐一直都是背对着林阙睡觉,林阙看不见他的表情,那张脸藏在另一侧的阴影下,应该也和平时一样的平静淡漠。
偶有几个做爱后的夜晚,夏谐累得挣不动,才会无知觉地窝在他怀里睡一会。
夏谐的头发有点长,又黑又软,柔顺的铺在床上,他把头埋在林阙胸口,浅浅呼吸着,听话的不得了。
林阙这个时候总是整晚也不敢睡,小心翼翼地看着怀里的人。
你什么时候会爱我?
你会不会离开我?
他闭上了眼。
林阙并不是木头,他对夏谐有欲望,可他并不敢。两人之间的性事极为寡淡,频率也低得可怜。多数时候,往往是他小心地求欢,而这求欢大部分得到的结果是拒绝。
每次触碰夏谐的时候,林阙发现夏谐的身体总会微微颤抖。他的心口一下子冰凉,迅速收回手,有些慌张地解释:“不……不是……”
夏谐则往往漠然看着他,什么也不说。月光照在他肩上,那肩膀还在隐约颤抖。
“夏谐,对不起,对不起。”林阙无措地徒劳解释着,他的声音越来越轻,最后,只能无声地重复着。“对不起。”
他想拢上夏谐身上的毯子,最终还是瑟缩着没伸出手。
夏谐说,不行,那么林阙的全部就都被否定。
…………
夏谐已经上床,照例侧卧着躺下来。他身上是干净的沐浴露的味道,酒精已经不见踪迹。可是林阙的鼻尖似乎总有淡淡的酒味在空气中浮动,甜腻的,轻浮的,浪子之味。
这味道慢慢灼烧着林阙的心,他看了夏谐的背影很久,觉得心越来越热,呼吸也越来越热。林阙的心神有些动荡,他像是终于忍不住似的,轻轻抚上夏谐的肩膀:
“……可以么?”
夏谐肩膀好像颤抖了一下,他沉默着,仅仅像是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