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正想过要不要把江潜光他们行动的监控调出来,好好分析分析。
但他很快又放下了这个念头,调查他们有什么用呢?
他们的乘车记录,他们在平城活动的记录,就是铁一般的证据——证明他们和郑绪之死没有关系。
廖正没有理由调查他们。
但他们在这桩案子中发挥的作用实在是太奇怪,太匪夷所思了。廖正相信自己一直查下去也能查出郑绪失踪案的真相,然而这俩人横空出世,明明是无关的人,却在短短几天之内结束了他近一周还没结束的工作,找出了凶手,找到了尸体。
即使是现在,他们也是一副无辜路人/热心市民的样子。
廖正只好猜测,他们可能与郑绪有过一段交情——他们和梁其广还有一段看上去并不怎么可信的网友情呢。来到豫县之后他们发现郑绪失踪了,就开始寻找。郑绪可能和他们提到过王子洋,他们就从王子洋身上找线索,顺藤摸瓜摸出了王子洋杀害郑绪的事。
这是廖正能想到的,比较合理的解释了。
他没有什么理由继续待在这里,喝完豆浆后就准备离开,离开前问道:“你觉得乔素珍是怎么死的?”
江潜光淡然道:“自杀的吧。”
不管乔素珍真正的死因是什么,明面上她都只能是自杀死的。
郑绪已经死了,死人是不会杀人的。
廖正点了点头,没有再问,起身离开。
走在回去的路上,他突然觉得很轻松,一副沉重的担子终于从他的肩上拿下来了。今日天气正好,警局还有一群嗷嗷待哺的同事们,一个女孩的冤屈即将昭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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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回到旅馆已经是上午九点多的时候了。
刚进大门前台姑娘就告诉他们:“有位先生等你们很久了。”
一人一妖疑惑地看向女孩指的方向。
大堂的沙发上坐着一个男人,大夏天的他穿着白衬衫西裤,旁边还放着一件看上去绝对算不上薄的西装外套。男人以一种极其懒散的姿势陷进了沙发里,在看今日的早报,报纸遮住了脸。
此时他合上了报纸把脸露了出来:“你们可算是回来了。”
江潜光对这张脸是陌生的。
孔庭兰却认识,他问道:“你来多久了?”
男人答道:“今早上两点多来的,等了有七个小时了。”
江潜光一瞬间理解了前台姑娘复杂的表情。
孔庭兰问:“你来干什么?”
“老孔让我有空来看看你们,你让他寄了那么一大堆东西过去他不太放心。”
孔庭兰纠正:“我没让他寄这么多,都是他自己要寄的。”
男人点着头,显然很是理解老孔这种担忧出远门的孩子的家长的心态:“不管怎么说他就是不放心,我这些天也没什么事干脆就过来了。昨天晚上到的,但没见你们人。了解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后就把你们这里的事和老孔说了一下,他也就把那个女鬼的案子提前了。”
孔庭兰嘟囔着:“我说阴差怎么来这么快。”
因为大堂还有外人在,他“阴差”二字说得含糊,但男人还是听清了。
他问:“升堂的日子就在今晚子时。看你这些天跑前跑后的,要去围观吗?”
“去啊,当然要去。”孔庭兰道。
“成,”男人点头,“你自个儿和老孔说声吧,这里没我什么事了,我就先走了。”
他说着把报纸放回原处,西装外套挂回胳膊上就真的走了,等了七个小时就为着来通知孔庭兰这么一件事。
江潜光很是惊讶。
然而没过一会儿男人就拐回来了。
“小同志,加个微信吧。”男人对江潜光道,“孔庭兰连个手机都没有,我找他说点事还得等个老半天,以后有啥事我就直接联系你了。”
江潜光:“……”他刚惊讶完。
江潜光怀着难以形容的复杂心情加了男人的微信。男人微信的头像是他一张四十五度角仰望天空的逆光照片,昵称叫“帅得天理难容是我的错吗”。
江潜光神情也复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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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间后,没怎么听懂的江潜光问孔庭兰:“升什么堂?”
“乔素珍的鬼魂向城隍爷告状了,”孔庭兰道,“今晚提审郑绪。”
江潜光点头:“那刚刚那个男人是……”
“老孔同事。”
“也是公务员?”
“……老孔说他不算。”
江潜光想了片刻不太懂,又继续之前没问完的问题:“你要去看郑绪受审吗?”
孔庭兰道:“我们一起去。”
江潜光:“我们能去?”他其实更想问的是他一个普通人过去真的没关系吗。
孔庭兰自信满满:“有老孔呢。”
“老孔能做城隍的主?”江潜光思考是不是有个能涉足神秘领域的特殊部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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孔庭兰突然意识到有一件事情一直没和江潜光说。
因为那件事情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所以他和古宅里的其他鬼都忘了。
他道:“老孔的真名叫孔令和。”
江潜光点了点头。
孔庭兰:“你去过平城的城隍庙吗?”
江潜光又点了点头。
孔庭兰:“你知道平城的城隍爷叫什么吗?”
江潜光:“……”
一个答案呼之欲出。
果然孔庭兰道:“平城的城隍爷就叫孔令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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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沉默了许久。
许久后他问:“城隍爷也算公务员吗?”
“上界下派的基层干部,”孔庭兰道,“也是人间的公务员。老孔在阳间的职位是暮里街道办事处的副主任。”
“刚刚走的那位——”
“东城区暮里社区居民委员会主任。”
没毛病,居委会主任确实不是公务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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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潜光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老孔和古宅里的其他鬼都不太一样。</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