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注定是无眠之夜，各怀心思的人，谁都没有办法心无旁骛地睡去。
严丘明被刺杀的消息不胫而走，而得知严丘明死讯的人更是人心惶惶，不知道这一刀什么时候就挥向自己的脖子。
翌日早朝。
一大早，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朝臣们碰在一起，扼腕叹息之声此起彼伏。
他们只敢叹息，却不敢去声讨施暴的人。
朝堂上的人越聚越多，越来嘈杂，很快有人发现了异常，户部尚书大人贻了时辰。
有人问起来：“哎，户部尚书苏大人怎么没来？听说昨天回来了不是......”
“苏大人告病，已经差人来禀告过了。”
郭温离在那人身后答道。
那人完全没有看到其他人对他挤眉弄眼示意他别说了，顺嘴一接：“病了？是途中太累了？”
郭温离吐出四个字：“水土不服！”
那人忽然意识到说话的人时郭温离，吓得金了声。
众人却反复起咂摸回到昌都反而“水土不服”的症状是什么毛病。
这时马致和和林少阳一齐入了殿内。
除了“水土不服”的林晚雨和遇害的严丘明，该到场的，都已到场。
林少阳和马致和分列两边，形成分庭抗礼的局势。
但站在马致和这边的人，未必就是郭温离和马致和的人，有的甚至支配不动。
郭温离背朝龙椅，面对满朝文武百官，接受百官们的问候。
“参见五皇子。”
整齐的问候声之后，又是沉默。
朝堂上的局势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没人敢先开口说话。
人在曹营心在汉的老家伙们，此时此刻默契地看向林少阳，等着林少阳开口，再跟着附和一二。
虽然严丘明之死让他们风声鹤唳，但郭温离毕竟未成气候，郭之远卧病在床，没有人主持大局的时候，他们笃定，郭温离不敢直接与林少阳撕破脸。
但他们显然低估了郭温离破釜沉舟的决心，在众人期待林少阳开口说点什么的时候，郭温离先声夺人：“相信大家都听说了门下省主事严丘明昨晚在府上遇刺一事，不知刑部尚书大人怎么看？”
被点名的刑部尚书，是个为林少阳马首是瞻的人，被郭温离点名，他有点不知所措地看了看林少阳。
郭温离却没有轻易放过他：“你一个堂堂刑部尚书，不是应该最熟悉我朝刑罚，对这种公然入府行刺与其幕后主使该定何种罪名，受何等刑罚，应该对答如流，我问你的时候，你反而看林主事，怎么，林主事脸上有答案，还是你怕说错话林主事免了你的官，摘了你的脑袋？”
此话一出，朝堂之上，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听出来了郭温离的弦外之音，这是将矛头直接指向了林少阳。
林少阳岿然不动，好似这些话对他来说无关紧要，不痛不痒地掀不起什么波澜。
他没有去看刑部尚书的反应，反而欣赏似地看着郭温离的反应。
“回五皇子的话，严丘明大人的事发生在昨晚，目前没有找到目击证人和相关证据，也没有抓到行凶的人，暂时没办法定罪。”
“哦？依你所言，找不到人，就没办法定罪，那要是找到了，会因为这个人与你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或者是你的顶头上司你就轻罚或者徇私吗？”郭温离步步紧逼。
“不，不是，依照我朝律例，行凶杀人者，当斩。”刑部尚书几乎不敢去看林少阳的脸色。
他要是看了就会发现，林少阳的脸色依旧没有什么变化，仿佛被郭温离揣测的人不是他。
“那我再问问刑部尚书大人，有人以治病为由，给皇上下毒，毒害皇上身体，致使皇上昏迷不醒，该受什么刑？”
郭温离的声音不大，却让在场的一百多个官员心惊肉跳，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但显而易见的是，结合郭温离前面的对话，他们还很容易地将这个毒害皇上的人想成了林少阳。
寂静，死亡般的寂静。
刑部尚书口干舌燥，他咽了咽口水，舔了舔干涸的嘴唇，声音都在抖：“回五皇子，谋害皇上，其罪，当诛九族！”
郭温离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转而看向林少阳：“那这两个罪名加在一起，无论这个人是谁，都难逃一死，对不对？”
刑部尚书简直想死，如丧考妣地答：“是的。”
周正威和王昱平今日也上朝了，不过站在最后面，且朝堂上突然这么剑拔弩张的气氛，二人面面相觑，都不敢吱声。
“昨天我连夜请御医院齐白晖齐大人进宫替皇上诊脉，齐大人发现父皇体内在二十年前，被人种下了蛊毒。齐大人，你说两句吧。”
郭温离一步一步，走到齐白晖面前，齐白晖骑虎难下，他忽然意识原来昨晚的诊治是因为在酝酿对付林少阳。
“各位大人，昨晚我们连夜诊治，发现皇上确实在二十多年人，被人种了蛊，蛊已经深入血脉，因此才导致皇上昏迷不醒。”
齐白晖如实相告，事实上他大概也是被林少阳漏掉的一个人，他祖上世代都是御医，轮到他，都说他徒有其名，实际上只是个浪得虚名的人，没有什么手艺，虽然顶着个御医院主事的名头，林少阳一直没把他放在眼里。
郭温离庆幸朝堂上也并非全然都被林少阳把控了，比如此时，就有人问：“五皇子可有查到是谁这么大逆不道谋害皇上？”
郭温离清了清嗓子，道：“在场的各位，有几位是跟着我父皇继位就一直追随左右的，我想，他们可能比我更清楚。是吧，林大人？”
他很自然地把话甩给了林少阳。
林少阳倒没有想到他竟然查到了蛊毒，显然，是那俩人去过北秋山了，北秋山难道出了什么事？他们竟然进了北秋山，为什么会全身而退？
林少阳只有一刻的心慌，但他很快冷静下来。
如果郭温离查到了蛊毒，也就是对他的野心也一清二楚，既如此，便没必要留情面了。
林少阳动了动嘴皮子：“下官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五皇子，五皇子一直指桑骂槐地暗暗将矛头指向我，显然是觉得下官会像严丘明大人那般老老实实任人宰割？”
他这句话的作用，显然是提醒在朝的那帮人：我手握你们的把柄，此刻如不出言维护，那严丘明就是你们的下场。
果然，很快就有人附和开解：“这些年林大人，一直勤勤恳恳，鞍前马后，怎么会对皇上做出这种事情？”
“是啊，不会的，这其中必定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们到底是谁的臣子？”
郭温离这句话是给他们扣了一鼎谋反的帽子，众人都被吓得不敢轻易出声了。
林少阳道：“五皇子，我想，当初皇上病重，内史大人也在场，情况非常危急，是，的确是我找来的人，但是，我找来的人是给皇上续命的，这一续了二十几年，不能因为如今皇上昏迷不醒，就说是当时的蛊是毒，毕竟，如果没有蛊，皇上未必能活到今日。”
什么叫巧舌如簧，这就是了。
林少阳笃定郭温离拿不出其他的证据，干脆顺水推舟，承认是他找来了江湖医师，那又如何？郭之远的确因此苟活了二十多年，他即使只为名正言顺控制郭之远，但是郭温离也拿不出证据。毕竟这是他与郭之远的交易，帮他找到焚香，继续活命，否则只能死，而这个唯一知道这场交易的人，已经不省人事，与死无对证没有区别。
郭温离被他反击得哑口无言：“你——！”
林少阳又道：“五皇子心系皇上安危，微臣不怪五皇子，事关皇上，的确需要谨慎。”
瞧瞧，这心胸！
郭温离直翻白眼，马致和也没想到林少阳竟然这样抵赖，并且让人无力反驳，他拉了一把郭温离：“五皇子，此事，还需要从长计议！你先冷静。”
郭温离：“......”我冷静个屁冷静！这人都要骑到我头上了！